清冷的夜,料峭的春寒放肆地倾泻着它刺骨的恶意,“呼呼”作响的夜风是它癫狂的狞笑。

此时已是深夜,寂静的亨佛斯王宫中,偌大的皇家花园渺无人烟。

而在花园内的某个绿茵环绕之处,四把铜色的金属桌椅被静静地摆放在中心的空地上,一抹瘦高的身影正靠坐着其中一把椅子。

那是一位五官清秀青年男性,他身着一套样式精致的黑色男士礼服,银色的发丝被梳理得一丝不苟后,在脑后扎成了一个短短的马尾,苍白的脸上驾着一副圆框眼镜,将他的书卷气息衬托得淋漓尽致——青年仰起头,无言地注视着那如暴雨一般璀璨的星空,双手规规矩矩地交握在腹部,仿佛一位外出寻找灵感的诗人。

一阵突如其来拂过的寒风吹动着青年的发丝,将他的目光从天顶之上带回了眼前的大地——他低下头,望着不知何时坐在了自己对面座椅上的黑袍人,露出了一道文雅而恬静的微笑。

青年直起一直靠坐在椅背上的上身的同时,松开了交握在腹部的双手,将双肘拄在了身前的桌面上,五指穿插进了手指间的间隙,用骨节分明的手背支起了自己的下巴,一双如蛇一般的绿色双眸带着意味不明的情感,观察着不远处的黑袍人。

难以言喻的沉默萦绕在二人之间,他们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时间在悄然流逝着。

一秒过去了。

两秒过去了。

三秒过去了。

……

五秒……

“我说,”犹如病入膏肓的老人在弥留之际的呢喃一般模糊不清的话语自黑袍人那被兜帽遮得严严实实的面部下传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差不多该说点什么了吧?马库斯先生。”

“嗯哼。”

然而被黑袍人称作“马库斯”的青年仍旧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随意应了一声后,继续观察与自己一桌之隔的黑袍人,而如此态度,也令对方感到一阵恼火,但他不能将内心的不满表现出来,只得稍稍加重自己的语气。

“马库斯先生?”

“啊?哦!瞧我这记性,当然,抓紧时间,我们快开始吧,尊敬的雇主先生。”马库斯猛地抬起拄在桌子上的手肘,上半身再次靠在了椅背上,双手也重新交握在了腹部,虽然嘴上说着抓紧时间,但他的姿态轻松写意,完全没有一副谈正事的样子。

无视了青年吊儿郎当的样子,黑袍人沉吟了半晌后,继续开口道: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马库斯先生,因为您提供的错误的情报,在这次行动中,无论是我的私军,还是魔族那边派来的战士,都遭受了难以忽视的损失。”

“错误的情报?”挑了挑与头发同色的银色眉毛,马库斯的眼神中满是戏谑,“我想你是会错意了,雇主先生。”

“……什么?”

“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了,不要妄图对她本人出手,应该将目光优先放到她身边的人身上。”话音落下,马库斯顿了顿,似是在给对方思考的时间。

“可是……”

“第一次行动的时候,你们做的就很不错,虽然没有得手,但至少混淆了她的视听,让她错会了我们的目标,而且我们的行动也恰好遂了那个老东西的愿,至于之后的嘛……”摊了摊手,仿佛在嘲笑对方的愚蠢一般,马库斯眼中的戏谑更深了一层。

这一次,黑袍人没有应声,虽然满腔怒火,但他已经明白,是自己的狂妄自大,葬送了诸多下属的同时,将之前的全部努力几乎毁于一旦。

沉默——黑袍人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似是在反思着自己的过失,而马库斯则再次仰起头,望向了繁星遍布的天幕。

片刻过后,模糊的话语再次自阴影之下响起。

“那么,下一步该如何应对。”

“这个嘛……”

没有立刻作答,马库斯卖了一个关子的同时,动作优雅地挥了挥手臂。

“这是……?”

在黑袍人若有所思的话语中,一只毛茸茸的白色物体自马库斯身后的黑暗中悄然踱出,无声地立在了他的身旁。

“它的名字叫艾拉,如何,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吧?”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挑逗着名叫“艾拉”的暹罗猫的下巴,银发的青年宛如传说中诱惑世人走向堕落的恶魔。

“真是稀奇,印象中,这只猫应该非常怕生才对。”

“确实如此,但是啊……”将暹罗猫轻柔地抱在怀中,马库斯一边抚摸着它顺滑的毛皮,一边愉悦地微笑着。

“有些东西既然得不到,那么,让它从一开始就属于我,不就可以了吗?”

“相比活物来说,死物果然还是要听话得多呢。”

“你说对吗?可爱的艾拉。”

白色的暹罗猫亲昵地蹭了蹭青年的手指,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调笑,但从那双本应活灵活现的蓝色猫瞳中透出的,却是浓浓的死气。

寂然的寒夜中,飘散着若有若无的轻笑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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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亨佛斯城的救赎教堂内,特蕾西亚的临时办公室。

昏暗的室内没有一丝灯光,白发的少女将自己娇小瘦弱的身躯埋进了宽大的特制办公椅内,借着透进室内的明亮月光,特蕾西亚飞速地浏览着手上的文件——那是今天的最后一份,看完它,少女今日的工作就全部完成了。

虽然从时间上来看,这些应该被称作“昨日的工作”,但在特蕾西亚的认知中,只要她还没休息,那么就都是“今天”。

片刻后,少女拿起钢笔,在手中的纸张上快速地涂写了什么,随即将文件仍在了一旁摆在桌子上的书堆顶端,最后,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唔……唔嗯!今天真是充实的一天啊。”眯缝着眼睛自言自语着,特蕾西亚不禁开始回忆起了白天的时候所发生的一切。

教训了嚣张的蠢女人,抒发了内心狂躁的破坏欲;将教徽交给了安洁,为之后更进一步埋下伏笔……唯一的遗憾是没有完成和安洁的“约会”,但总而言之,今天是相当美好的一天,如此总结后,特蕾西亚不禁愉悦地用指节敲了敲椅子的扶手。

但事实上,少女今天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和某位勇者大人有关的事情,虽然我们伟大的勇者大人自下午饮下安吉拉那“加了料”的红茶后,便一直躺在会客厅里呼呼大睡,致使本就不大关心对方的特蕾西亚一时间甚至忘记了他的存在。

当然,想必就算想起了,她也多半不会在意就是了。

“有些累了,今天就这样吧……”一边低声地自言自语道,特蕾西亚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打算去教堂内的盥洗室稍微清理一下身体后,结束忙碌的一天。

但就在她晃晃悠悠地从办公椅上站起的那一刹,办公室的大门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巨力,猛地推开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急切的呼喊,而其中所包含的信息,则令特蕾西亚深深地蹙起了眉头。

“特蕾西亚大人!刚刚监视小组传来急报,蒙德公爵遇袭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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