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钢铁之船依旧行驶在雪原之中，看不见前路的尽头。宋梓沫盘坐在船舷上，抚摸着她衣袖上多出的一条金色花纹。

纹虺能够变成纹路，附着在平面上，或者说，它的本体很可能就是一条纹路。为了这个家伙不要太过显眼，宋梓沫便令纹虺变成了一条金色的纹路，附着在她的衣袖上。

“看上去还蛮好看的……”宋梓沫小声地嘀咕道。

蓦然间，衣袖上的那道金纹蠕动起来，一部分组成了立体的结构，从宋梓沫的衣袖上探出头来：

“我主，有什么吩咐吗？”

自从那天签订契约后，纹虺就变得像条小狗般顺从，对宋梓沫的称呼也变成了我主。宋梓沫猜测，这货在天庭被福神那群玩意欺负多了，所以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性子。

“没有。”宋梓沫揉了揉纹虺的脑袋。

纹虺的身躯很温润，像是由玉器构成，但是仔细察觉，却又感觉没有任何实感，仿佛是一团灵力所凝聚出来的产物。

对于这个现象，纹虺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为何。

纹虺可以自由地在平面与立体之间转变形态，在立体的时候的模样也不是固定的。当初与季岚交手的时候，纹虺就变成了长枪的模样。

从这个角度而言，将纹虺作为武器倒是不错的选择。纹虺可以按照宋梓沫意愿，变成她所需要的任何兵器。

宋梓沫过去除了长刀外，各种兵器都学了一些，虽然称不上顶尖，但用起来都还算顺手。

忽然听闻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宋梓沫抬手将纹虺摁回衣袖上，转过头，却发现来者是顾清影。

顾清影倚靠在船舷上，对着宋梓沫说道：

“我去查了一下，传说中的确有过关于天庭的说法。可惜陆地行舟上所携带的典籍有限，我获取不到更多的信息。”

宋梓沫一下子来了精神，问道：

“具体有哪些东西？”

“上元有太昊，建天庭于不周山之巅，其间有千楼万阙，物华天宝皆纳于内，其气也氤氲，其威也浩浩，盖为太昊镇四海之所也。”

顾清影回忆着，说道：“这就是古籍里所能得知的全部内容了。只知道天庭是太昊建的，这个说话也不一定对，其他的和没说一样。”

“这种上古典籍，大多存在部分谬误和夸大，我们甚至无法确定这些信息的真实性。”

“我好像听福神他们说过太昊。”一个声音冷不丁插进来，纹虺从宋梓沫肩头探出来，张开八瓣嘴说道，“他们当初好像是在讨论太昊死没死。”

“还有呢？”宋梓沫问道。

纹虺缩了缩：

“还有我也不知道了……”

宋梓沫：……

合着你也是一问三不知啊。

“不过，这样大概能确认，太昊是真是存在的了。”顾清影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陆上行舟正在逐渐减速。

“顾国师，前面好像发现有人的踪迹。”一位学士走上前汇报道，“好像是当初前去调查的严学士。陆地行舟现在正在减速，马上就可以接他上来了。”

顾清影向宋梓沫问道：

“要一起去看看吗？”

宋梓沫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若是能在这位失踪的学士身上发现什么线索，倒也是件好事。

*

虽然内心有所准备，但看见吊索将那位失踪的学士运上船的时候，依然被严学士的模样吓到了。

那是一个中年男子，眼窝已经凹陷下去，瞪大的眼睛满是血丝，浑身的衣服都已经破烂，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甚至还有排泄物的味道混杂在其中。

这位天机院的学士，此时已经完全迷失了神智，犹自向着通幽谷的方向挣扎着，口中喃喃不停，但没人能够听清他在说什么。

宋梓沫只能看着一群人上来，七手八脚地将这位学士抬走清理了。她抬头向顾清影说道：

“看起来，这位严学士好像彻底地失去神智了。”

顾清影静静地看着，许久之后，开口道：

“当年严老还当过我的老师，没想到他竟然会变成这样。”

空气一时陷入了沉寂，宋梓沫不知道要如何安慰顾清影才好。

这是他们在路上遇到的第一个受难者。

宋梓沫垂眸，思索片刻后，低声道：

“抱歉，请节哀。”

顾清影呼出一口气，没有看向宋梓沫，而是对边上的学士说道：

“继续前进吧，我倒要看看，通幽谷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眼见顾清影情绪不好，宋梓沫决定转身离开，让顾清影能够静一静。吹拂着船舷掠过的寒风，宋梓沫忽然听闻到耳边传来传来纹虺压低的声音：

“不好了，有东西上船了。”

宋梓沫心头一紧，悄声问道：

“什么东西？”

纹虺自宋梓沫的肩膀出探出头，说道：

“刚才上船的那个老头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我记得那家伙，它是同福神一伙的，它叫青幻，是从天庭里的御厨房中跑出来的家伙。”

“你刚才怎么不早说？”宋梓沫皱起眉头问道。

纹虺焦急地说道：

“我刚才说了，我俩都会死！青幻的能力就是杀人于无形！”

“哟，这不是小彩蛇嘛？这才两天就认人做主了，还这么忠心耿耿啊？”

正说着，一道轻快的声音忽地从宋梓沫的身后响起，令宋梓沫尾巴上的毛都快竖起来了。

铮——

无定刀从刀匣里落出，被宋梓沫倒持在手上。她回过眸子看去，却发现一个面容陌生的女子正站在她的身后。

女子身穿薄花青衫，手里环抱着一柄油纸伞，她略显消瘦的面庞上长着四只眼睛，一张嘴咧到了耳根，涎水在她尖锐的牙齿间挂成细丝。

她正一步一步向着宋梓沫走来：

“嗯？披香殿也在你的手上，看样子福神那个家伙已经栽了啊？”

宋梓沫的冷汗从后颈处流下，心儿发颤。但她的脸上却带着一副温和的笑容，看向走来的女子，平静地说道：

“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了。”

趴在宋梓沫肩上的纹虺心中暗自惊道：

“不愧是我主，竟然看着青幻丝毫不慌，看样子我主还有其他底牌！看样子我要再仔细斟酌一下逃跑计划了……”

女子眯起四只眼睛，金环形的瞳孔微微收缩，那张裂到耳根的嘴却嘻嘻地笑了：

“你若是想用披香殿同我为敌，那大可不必，你没有机会的。毕竟，我可不是小彩蛇那个傻子。”

躲在宋梓沫肩上的纹虺张了张嘴，低声说道：

“小心她手里的伞，那是不是普通的伞，而是天庭的璇玑殿，和披香殿同是天庭的宝殿！”

闻言，宋梓沫一惊，内心中快速地思索起来：

“这个青幻的注意力全放在披香殿上，说明她还没有意识到季岚的存在。”

“如果参照福神的实力来看，青幻应该是打不过神龙榜第五的季岚，毕竟师傅一个人就可以把福神给锤烂了。”

“这样的话，只要想办法引起季岚的注意就好了……”

就在宋梓沫沉思之时，青幻竟跨过遥远的空间，悄无声息地来到宋梓沫的面前，女子轻笑着，抬起宋梓沫的下巴：

“还在想着求救啊？可是，没有人会知道我的领域里发生了什么哟。要不要，一起来做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呀~”

宋梓沫内心一凉，右手中的妖刀当即裹挟着狐火向上挑去。

女子的身影破碎，随后又出现在距离宋梓沫几步之遥的地方：

“呀呀呀，这么暴躁的吗？可是，你这样是完全伤不到我的哦。”

宋梓沫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