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默不作声。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一处露天作坊前，烧制陶罐的窑炉，传出滚滚热浪，附近还有几名工人，在低头打磨着素胚，见到有人前来，也没做出任何反应。

杜璇将坛子的图纸，交给了对方。

“没问题，可以做出来。”

对方只看了一眼，就回答道。

“我们能在这附近看看吗？”

“请便。”

两边的交流不多，正如这安静异常的作坊一样，充斥着压抑的氛围。

银鸾她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得到一个仿制的坛子，而是想观察这些人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首先能确定的是，眼前这些人，的确是“人”，而不是什么怪物。

活生生的人，基本正常的人，跟杜璇一样的肉体凡胎。

其次，他们身上没有邪祟之气，不是像那群山匪一样，遭受了邪术侵染。

“也就是说，”小蛇蛇总结道“他们这样的行为，是‘自发的’‘主动的’？”

主动大晚上不睡觉，出来吓人？

“不好说，”杜璇思索道“一个人发癫可以理解，一整座城的人发癫……”

坛子的制作过程，没什么好在意的。

流程就是普通流程，和泥，塑形，等待炉温提升，送进去烧制。

太简单了。

也没见着有什么特殊的步骤，很难想象，广场中那些精美的物品，就是这样轻松制造出来的。

难道土石城中，人人都是制陶大师？

负责制作的男子，将素胚送进窑炉后，就待在炉口，默默的看着。

这炉口不小，足足有一人高，里面的空间可以同时烧制多件陶器。

不过，今晚似乎没有什么别的订单，等待烧制的，似乎只有银鸾她们的作品。

窑炉旁边温暖而又干燥，远处的夜风阴冷而又潮湿，无论待在哪个地方，都说不上多舒服。

银鸾直吐舌头。

蛇蛇怕冷又怕干，这里的环境让她浑身难受。

她往远处稍稍挪了一些，正想着要不要找个地方先睡个大觉，怀里忽然感到一热。

是玉佩。

这玉佩她一直带在身上，遇到青山村那只饿死鬼的时候，曾经触发了一次。但淮城的活尸，还有之前的山匪，都没有让它再产生反应。

不会吧，难不成土石城这种情况，是闹“鬼”了？

小蛇妖将玉佩取了出来，捧在手心中。

可这一次，它并没有传出来任何信息。

“这块玉佩是？”

杜璇问道。

“未婚夫送的定情信物……好啦好啦，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你怎么这么容易吃醋呢？”

她将玉佩放到镇妖司大人跟前，道。

“家人留给我的，说是或许跟我的身世有关。你能看出什么门道吗？”

“家人？”杜璇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你是收养的？”

“是啊，我从小就被人抛弃了，到哪里都没人疼没人爱……”

小蛇蛇顺势表演了起来，委屈巴巴的撅着嘴。

杜璇知道这八成是假的，可她就是吃这一套，自责的表情顿时摆在脸上，咳嗽两声，帮她打量起玉佩。

“晶莹剔透，品质上佳，感觉不像是大周国出产的，”她分析道“我摸摸看？”

银鸾点点头。

杜璇将手轻轻放了上去，顺着“银鸾”两个字，轻轻抚摸。

“雕工一流，似乎有些年头……嗯，我也分辨不出来，是何种玉石。”

玉佩在皎月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正如小蛇妖一样，美艳动人。

“玉，是一种容易积蓄‘能量’的材质，”镇妖司大人把手收了回来，说道“有时候，它拥有驱邪辟邪的作用。有时候，又会沾染邪气，成为‘邪玉’。你有空可以去大城池里，找专门的商行鉴定一下，看是哪个地方产的，说不定能找到你的出生地。”

她抬头看了一眼小蛇妖的脸蛋，补充道。

“实话说，我也觉着你不太像大周国人士……我们这儿的姑娘，都是出水芙蓉般的好姑娘。”

“什么意思，我难道就不是好姑娘了吗……唔唔唔，打死你！”

玉佩持续散发着温热，与凉风习习的夜晚，形成对比。

二人打情骂俏的时候，土石城的工匠，已经默不作声的完成了坛身素胚的制作，正在把土黄色的东西，送进炉子。

想要制作精美的陶器，一个好的窑炉是必不可少的，有的陶器世家，窑炉甚至能传上好几代，成为镇家之宝。

炉口的温度再度提升，工匠却像没事人一样，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请问，”杜璇观察了一会儿，道“这窑炉是你的吗？”

“不，”男子机械般答道“是共有的。”

这也是常见现象，一座好的窑炉，建造起来费时费力，几家合作，出资出力，再一起使用。

银鸾跟在杜璇身旁，怀中的玉佩持续做出反应，而且热度似乎有所提升。

身子一暖，小蛇妖的脑袋也无视了夜晚的影响，跟白天一样清醒。

她吐了吐舌头，空气中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有的只是人，以及一些正常的气味。

奇怪。

“坛子能一次成型吗？”

“可以。”

“真厉害，我听说烧制失败是常有的事情。”

杜璇还在有一搭没一搭跟那名男子聊着，银鸾则是有些警惕的注意着周围。

一边热，一边冷。

一边亮，一边暗。

窑炉仿佛一盏灯火，在夜幕下格外显眼。

“两位客人。”

从头到尾都显得十分木讷的男子，忽然主动对二人开口道。

“烧制坛子，还有重要的一步。”

“嗯？什么步骤？”

银鸾和杜璇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工匠们停下了手上的工作……虽然他们本来也没什么事情干，但手上却一直没停，在做一些无意义的，重复的事情。

男子顿了一顿，接着，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

“炉子，需要增添，一些……燃料。”

一。

二、三、四、五……

所有人，站了起来，脸上都浮现出同样的笑容。

锵！

杜璇立刻将小蛇妖保护在身后，拔出长剑，眉头紧皱道。

“你们想做什么？”

“燃料……”

男子缓慢的抬起手臂，指着二人，一字一顿的道。

“只有最好的燃料……才能做出最好的陶器。”

“我们……需要真正的燃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