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碎碎坠琼芳，落尽琼华天不惜。
风雪渐欲迷人眼，待到我在风一程，雪一程之后睁眼开来，发现自己似乎已经被楚大神仙扛着站在道旁一棵光秃秃的树上，目所能及的除了这漫漫遥遥的雪，猎猎昭昭的风，只剩下楚大神仙那并不宽广的背脊。
“楚杨同学，现在，姊姊已经不在了，这样，你，你喜欢人家吗？”虽然看不见人，这般稔熟却又似乎有些陌生的声音，如若流泉碎冰，冻雪消融，一听便知，这是那个苍白如同冰雪般的女孩儿，刘晓染。
然而，那样文文静静，怯懦软弱的女孩此刻却用着这般温柔而缱倦，甜美且悦耳的声音轻轻的说着那般有些凉薄，有些冰冷的话语。
姊姊已经不在了…
本来此前的变故连番，让我多少的有些克制住了自己不去想这件事，然而，她的轻言缓语，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又在我心间挑起了这个悲凉的事实。
姊姊已经不在了…
学姐，已经不在了…努力的克制着自己的眼泪，不知为何的有些不想在这人的面前哭泣，纵然其实有楚大神仙山岳一般的背影挡在我面前，她其实什么也瞧将不见。
“楚杨同学，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在害羞，不好意思说呀?”女孩操着那般冰雪不染，寒凉不浸的空灵声音，泠泠的问道。
被两次提点着追问的楚大神仙又是一声叹息，而后沉声反问道：“冰剑柒雪？”
短短四字，用那他那一贯淡漠的腔调，低低的问将出来，却带着一点披靡的冷锐，直直的刺破了那风雪。
我伏在他的背脊上，分明的听到了也听明白了这四个字的意义。
冰剑柒雪，六合剑灵…魔教…刘晓染…？
“…只不过如此风雪漫天，天寒地冻，乃是天造地设的冰雪之境，倘若是此时六合剑灵中的冰剑柒雪来袭，这般天时地利具备的境地，恐怕极其不易相与。”
依稀间记起来了这是楚大神仙曾经说过话，事过境未迁，原来一直以来他的怀疑与担心都是对的…
只不过眼下这般的情形，这般的心境，让我委实的不想去考量赞叹楚大神仙的未卜先知，料敌先机。
被那般简短却直白的质问了，对方的声音明显的顿了顿，方才轻声答道：“楚杨同学你在说什么呀，人家，人家是晓染呀。”
这番装聋作哑般的搪塞之言说的并不高明，楚大神仙自然也不会这么轻易的给糊弄过去。
“贫道是问，姑娘的真身本相，可是魔教教主座下六合剑灵之一，冰剑柒雪？”既然对方不打算直承其事，反而在装模作样，楚大神仙索性便就这般直白将事情挑明。
“楚杨同学真是，人家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呀，晓染就是晓染，货真价实的便是晓染，不信的话楚杨同学你可以来检查检查晓染呀？看看人家还是不是人家？当然，除非，楚杨同学你想要的，不是晓染，而是旁人的话，那样晓染就是谁都可以了。”女孩淡淡的笑着，话语间起初带着些微微的嗔怪，然而话到最后，却又转成了意味深长，恍恍惚惚的低呓。
这般模棱两可，却又仿佛无辜十足的回答，让人忍不住的会怀疑起了这个女孩的身份，虽然说此前曾经亲眼目睹过她素手挥弦，断情断义的那一幕，可是隐隐间在脑海里，似乎仍旧有着一星半点的期盼，期盼那一切不是真的，尤其是，有关学姐的那一切。
树梢风紧，枝桠飘摇，被扛在肩上的我也就和楚大神仙一般多少有些晃晃悠悠，浮浮沉沉的，然而这般堪比晕车晕船的感觉却让我莫名其妙的脑中清明，听得她这番的言语，当即忍着那不知是源于摇晃，还是源于悲伤的呕吐冲动，低声在楚杨背后问道：“楚，楚杨，你，你确定她，她的身份吗？如果说她是冰…六合剑灵的话，你不是应该一开始就能察觉的出来吗？就像之前，唔，阿音那次，你不是立刻就知道了她的身份，怎么会？”
楚杨沉吟着没有回答我，却听得被楚大神仙的背脊挡住的另外一边，那个梦呓般轻软而又动听的声音，不依不饶的续问道：“楚杨同学，你说话呀，你是希望晓染便是晓染，还是希望晓染是其他的什么人呀？你希望人家怎么样，人家便怎么样，好不好？”
仍旧是这般暧昧朦胧的说辞，依旧是那样恍如一梦的呓语，不知为何的，我伏在楚杨的背上，听得有些一阵凄苦，因为由此而联想起来，芳魂无处寻的主席学姐…
“姑娘还请自重，是或不是，还请明说。”如果不是知道楚大神仙的性格如此，我应该是会觉得他天性薄凉吧，毕竟是这般的情形，他却兀自这般好整以暇的跟亲手造成这一场悲剧的罪魁祸首这样掺杂不清，丝毫都没有考虑那已然魂灵飘逝的，此前还与他携手并肩的，他的女朋友…君本袖手旁观客，吾亦逢场作戏人…这厮本就是如此不羁外物，不理世情的性子，再加上他跟学姐的所谓情侣关系，归根结底也只不过是为了试探学姐是否魔教卧底的虚情假意，如此一来，却也着实怪不得他这般的淡漠生死，不为所恸。
“人家明明就是在明说呀，楚杨同学你是喜欢人家是，还是不是呢？”刘晓染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有些懵懵懂懂，单纯而天真的调子，“人家在等你的答复呐。楚杨同学你喜欢人家是怎样呢？”
默了片刻，楚大神仙方才又沉声说道：“贫道，愿你不是。”
虽然不见其人，然而从那忽然有些转得激动了一些的腔调，依稀可以判断出来，那个苍白的女孩儿此刻一定是有些兴奋的。
“为，为什么呢？楚杨同学为什么会但愿人家不是呢？”一贯文静，甚至有时都会因为害羞而说话结结巴巴的她这般连珠价的问道，言语间似乎甚是希冀着楚大神仙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