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觉得自己就是那样连狗都不如的畜生的话……那么好吧，就在此时此地死于我手上吧。”
咔嚓。
听到男人说出的威胁的话，她猛然地咬紧了牙齿。
不想死。
自己就算弱也不想死。
她不想就这么被个男人给杀掉。
她带着不想死掉的想法，从内心发出了至今为止从来没有考虑过的愤怒嘶吼与反抗的咆哮。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比自己强的存在作出的反抗，而不是夹着尾巴像狗一样逃跑！
啊啊啊，没错，她不想死！！
她不想就这样悲惨的死掉！！
她虽然每天都与死亡做伴，虽然每天都在忍受着要命的疼痛，但是她想活着！
她看着那个男人缓缓伸出的左手，无比地恐惧，但也无比地愤怒。
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自己肯定在这之后会被杀掉，这是毋庸置疑的。
但，还能做什么呢？
自己能战胜那个男人吗？
不能，虽然不能战胜……但是……
至少也要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伤口，让他感受流血的疼痛！
她露出了自己凶狠而锋利的牙齿，扑向前去，一口咬住了那个男人的左手。
好了。
好了。
一切都完了。
自己要死了，不用再想了。
自己作出了这个攻击的行为，无论如何也会被立刻反击吧？
她做出了这份预想——但是并没有得到回应。
对着咬住了自己左手的饕餮，东方殷没有做出任何的攻击动作，而是用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程度的平静声音这么说道：
“果然是这样。”
一股流水般的亮银色的灵力自男人的手上产生，渗透进她的身体里。
那温暖的银色的灵力，就好像是温润的良药甘露，不断修复着她身体内的每一处血管、每一个细胞，滋润着她满目疮痍的身体，让她感受到了从未体验过的舒适。
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上一刻还在炎热煎熬的地狱之中，突然闯就进了一片清凉的夜色里：夜色朦胧，树影婆娑，繁星点点，凉风习习……
舒适，安宁。
自己紧绷的神经不由自主地慢慢放松下来。
明白了，她明白了，这就是名叫“安心”的感受。这是从前一直存在于幻想当中，从未感受过的情绪。
她不由得松开了两颚的力气。
——她明白了，敌意什么的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只是自己独断地害怕着，并且独断地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不存在的敌意而已。
“一定很疼吧……每时每刻都很疼吧……”
这一刻，饕餮于注意到了。
这个男人虽然是强者，但能理解自己的痛苦，不是随意猜测出来的——而是源自于过来者的悲悯。
他能理解自己的无法言说的痛苦、理解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能够理解自己。
因为他经历过，因为他感受过，因为他曾经也是弱小者，所以能真正地理解自己的感受，而不是站在道德制高点随意共情。
“为什么哭？是耻于自己实力的弱小吗？”男人用磁性的低沉嗓音问道。
啊……
她眨了眨血红的眼睛，拼命挤出眼中剩余的泪水。
是的，是的。
是这样的！
这都是因为弱小——因为弱小，所以只能服从于命运。
上天给予了自己这样一具身体，一具每时每刻都让自己痛苦的身体，自己无法反抗这一切。
她，想像他一样变得强大，强大到碾压一切，强大到任何问题弹指间就能解决，强大到能够反抗命运的压迫！
她流着泪，想要表达她卑微的请求。
对此，他——
伟大的主人这样回答了：
“那么，跟随我吧。像我一样变得强大吧，变成能像我一样用力量反抗天道的压迫，用我们的暴威排除掉天道的暴威，用我们的霸道来将这个世界染尽，让我们一起……弑天。”
他没有对她感到耻辱，感到可悲……而是理解她，甚至愿意接纳她。
于是，面对向自己伸出的手——饕餮低下了头。
这便是“弑天十二凶”之“戌”与乾虚真君东方殷最初的相遇。
不会忘记，不会忘记。
不论发生什么绝对不会忘记。
对她自己来说的这唯一的救赎，绝对不可能忘记。
……
但，刚刚……
……她好像又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的主人像记忆里一样，慢慢朝着自己走来，缓缓伸出自己的左手。
“饕餮，跪下！”那容貌如此像自己主人的男人用着如此熟悉的语气对自己命令道。
是梦吗？
主人？那是主人吗？
那个男人的身影似乎慢慢地与记忆中的主人重合……那身影愈加真实……
是主人来救我了吗？重新把我从这个无止尽的痛苦中拯救出来？
不……
不对……
不是！！
绝对不是！！
那不是主人！！
饕餮惊恐起来，血色的瞳孔猛然一缩。
那不是主人，主人早就把我抛弃了！！
主人早就不要我了……
主人早就不要我了！！！！
她想起了四百年前的那一幕——
……
四百年前。
东方殷坐在王座上，银色的眸子里泛着无尽的冷漠。
他仅仅是哼了一声，滔天的恐怖威压就如同上万座大山一同压了下来，十二只凶兽颤抖地趴在地上，卑微地祈求主人的宽恕。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敬爱的主人会突然对自己如此冷漠，冷漠到说出了他们一生都无法忘记的话语——
“汝等，都走吧。”
“最后一战，无需汝等。”
饕餮颤抖着，她像一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匍匐在地上，望向自己主人的血瞳里满是惊恐与不解。
为什么？为什么？是自己表现得不够好吗？是自己没有听主人的话吗？还是说自己已经成为拖累主人的累赘了？
如果不需要自己，主人是肯定无法赢的。那岂不是主人决定要独自面对死亡吗？
为什么要死？为什么？
从一开始，我们不就是为了超脱死亡而聚在一起的吗？
可惜的是她的主人没有给出回答。
…………
…………
看着眼前这个容貌与自己主人如此相像的男人，饕餮是如此的愤怒——那是从内心深处的悲伤中燃起的怒火。
“主人早就不要我了主人早就不要我了主人早就不要我了主人早就不要我了……”
无数的黑暗蠕动着，扭曲着，慢慢从她视野的四周蔓延开来，不断侵蚀着她的思维、她的理性——直到她的头脑完全被愤怒与杀戮所充斥。
杀——杀了他！！
杀了冒充主人的家伙，反正我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了！！！
饕餮大吼一声，朝着面前的这个男人全力扑过去。
她要撕碎眼前的这个主人的冒充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