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晴朗,阳光明媚,适合出门瞎转悠。

“大爷,您这鹦鹉,多少钱一斤啊?”

人流熙熙攘攘的城南花鸟市场,许六神态闲适,随口问道。

“?”

正在调教鹦鹉的老大爷用看病人的眼神看着他,正后悔为什么要招呼这不知道哪里来的愣子来看看,想了想还是说道:

“按只,不是按斤卖的。”

“啊,我知道。”许六随口应了一声。

卦衫老大爷心想可能自己听岔了,重新露出笑脸道:

“我这鹦鹉卖的便宜,十两一只,若您想要聪慧一点的,十五两一只。”

许六笑道:

“十两?你这鹦鹉是羽毛用银子做的还是鸟喙用银子做的?”

老大爷撇撇嘴,没想到居然看走眼了,遇到个不懂行的,也懒得掰扯:

“调教一只鹦鹉得花我半年到两年不等的时间,卖十两是我良心,不谈价。”

“别啊,这不是最近才看上这些有意思的鸟兽虫鱼嘛哈哈……”许六打了个哈哈,一边看着笼里伸颈的灰皮鹦鹉,一边随意问道:

“欸,大爷,那您这养鸽子吗?”

“废……”

老大爷脱口而出的话语突然一顿,笑道:

“以前养过,现在改行调教鹦鹉了。”

许六闻言点点头,道:

“那行,今天先看到这儿,您帮我留一只,过两日我再过来看看呗?”

“行,您慢走啊。”

卦衫老大爷赔笑着,只是待许六完全转身的一瞬,脸上笑意不变,眼里却染上了无尽的寒芒。

他正快速观察这个看着大概二十五六岁年纪的男人,多年的经历练就了他一双锐利的眼睛,甚至敢打包票即使在不交流的情况下,也能在三息之内,从动作、神态、外貌看出一个人的出身、来历、性格乃至喜好,这是不在红尘万丈行走数十年练不出来的敏锐直觉。

可他看了许久,藏在卦袖中的短刃都做好了随时出鞘的准备,却直到那个家伙消失在他的视野当中,也偏偏看不出任何不合理的地方,就是一个寻常无比的有些小钱的年轻人,可能是某个不喜欢带仆从的富家公子,也可能是捡了钱却性情淡泊的普通晚辈。

但怎么看都不像习武之人,也不像知道些什么隐秘的人。

那又为何,偏偏在这种时候问了句养不养鸽子?

他知道这里是专门联通城内外消息的信鸽房?

身后小巷中走来一个挑担的汉子,脸上阳光灿烂,满头大汗,旁人看来就像是累了,干脆放下担货停下来休息片刻。

汉子擦了擦汗,用旁人听不到的细小声音问道:

“做了?”

老大爷悄悄摇了摇头,说道:

“算了,今晚便要动手,别多生事端。”

汉子没有回话,放下擦汗的布巾,重新挑起竹担,消失在巷子深处。

老头脸上带笑,继续招呼过往的客人。

希望,不是他看走眼了。

……

“嗒嗒。”

轻微的敲门声传来,梁洵放下手中卷本,说道:

“进来吧。”

吱呀一声,一个人影走了进来,正是几炷香之前人在城南的许六。

“老板,您说的没错,是有些问题。”

许六没了在外面的轻佻神态,面色平静的说道。

梁洵若有所思。

收获节的当天,守城卫队的陈伍长告知了他可能会有贼人作乱,他便对此上了心,派万能工具人许六每日出门在城中暗中观察,果真被许六抓住点线索。

之所以会有这个想法,除了梁洵这一世活得更加谨慎以外,也是根据现状推导出来的。浔阳城地处江南,良田无数,是王朝出了名的富庶之地,老百姓饿不死,又哪来的想法去做那打家劫舍的山贼水贼?

以他为数不多的了解,包括他半年前遭遇的道上劫匪在内,于江南境内行这些恶事的恐怕都是因西边战火流落而来的流民。

边境流民,几乎是年年经历两国军队的互相冲杀。

包括了暗地里的无数刀光剑影。

和平下的算计,他们或许拼不过精于心计的南方人。

而在流血的战场,整个江南都如同一只待宰的肥羊。

攻城这种事,除了王朝边境的正规军队,天底下没有比他们更熟悉的人。

不管是谁放出来的消息,真假都好,梁洵还是选择小心为上,默认城内已经混进了奸细。

他不懂如何抓内鬼,但许六恰好是此道高手。

许六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

“老板,我试探他们时故意做的有些突兀,既然是干奸细这一行的不至于看不出来,既然没对我出手,那只能说明他们不愿意节外生枝。”

“估计很快就要动手了。”

梁洵接话道。

许六点点头:

“时间不足,我不知道总共有多少人混了进来,但基本可以确定是打算里应外合,只是不晓得具体如何行事。”

梁洵道:

“无非是趁机从里面打开城门,或者劫持城中权贵,见招拆招即可。”

“要不要通知州府?”

梁洵摇摇头:

“算了,说到底也只是知道有奸细混进来而已,告诉他们也没用,只会打草惊蛇。”

“明白了。”

许六又问道:

“那,介时要如何处理这些人?”

梁洵沉默。

这群应该是想攻城劫掠浔阳城的流民,乃是刀口上舔血之徒。

或许其因可叹,但一路至此已是伤天害理无数,没有慈悲之理。

至少他梁洵没有这般慈悲心肠。

他们这一脉,梁洵不熟悉的大师兄不算在内,宁辞秋最铁石心肠,之后便是他梁洵,看似温柔,却对他评判中的敌人残忍冷酷,至于他的评判对不对,梁洵不愿意管。

毕竟是天生魔胎。

至于剩下的两个,朗云秋尚未涉世太深,师尊却是最容易心软的人。

某种意义上,他和宁辞秋,都对不起这个天底下最好的师父。

许六站起身准备下楼,忽然欲言又止问道:

“老板,若是守城卒实力不够,被他们攻进了城门,我们是救人还是杀贼?”

救人与杀敌看似是同一件事,但若人群密集的内城真的化作敌人肆意举起屠刀的战场,哪个目的最为优先会导向完全不同的行动。

在许六的理解里,老板虽然一直以来主张真诚待人,但他做事肯定有他的想法,绝不仅仅是庇护百姓这么简单。

许六正是曾经经历过类似的事情,才向梁洵提了这么一问。

也许天下第一梁洵吹不是萧离笙或朗云秋,是他许六。

梁洵也给了符合许六臆想的答案。

他仔细想了想,认真地说道:

“无所谓,我会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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