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梓沫凝视着季岚，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杂思压制下来。
她有些兴奋。
季岚可是江湖中的传奇人物，从前宋梓沫只能仰望他的存在，聆听他的传说，然而今日，她宋梓沫竟然能和这位传说中的存在交手。
感受着心脏传来的剧烈搏动、血液沸腾的热量，宋梓沫凝视着季岚。霎时间，空气中的风鸣与嘈杂都被宋梓沫从感知中抹去，广浩的天地间，仿若只有她与季岚相对而立。
在宋梓沫的感知中，季岚的身影逐渐膨胀，直至顶天立地的程度。如山的巨人向下俯瞰，投射的冰冷的视线。浩然的气息如瀑流垂落，
一时间，宋梓沫只觉得有千钧的压力降临在她的身上。
“这就是天下第五的威压吗？”
宋梓沫缓缓吐出一口气，朗声道：
“晚辈宋梓沫，还请武林皇帝赐教！”
随后，白发少女踏步向前，狐尾在空中轻轻摇晃。
依旧是乱蝶穿花步，但是却没有往日的急速，而是一步一步地向着季岚走去，每一步都极为坚实。
她在走向武学的山，走向心中的山。
宋梓沫越走越疾，气势也愈涨愈高。血液在她的身体中沸腾，灵力催动她的肌体，力量如同潮水般在她的体内堆叠，呼啸，几欲喷薄而出！
在宋梓沫的眼中，如山般的巨人正在飞速缩小，变回了常人大小，但季岚身上的威压却愈发凝实，仅仅是最简单的手挥琵琶，宋梓沫却看见了无数种变化的可能。
宋梓沫的额前流下一丝冷汗。她在内心的推演中，看不见胜利的希望。
季岚身上的气机在每时每刻地变化着，如同一团混沌，捉摸不透。
“不好，我的气势已经积攒到了巅峰，倘若现在不出手，我的力量就会衰弱。然而季岚现在完全没有破绽……”宋梓沫眼中寒光一闪，心下有了决断，“季岚这种大宗师，是不可能会有外在的破绽的，我所能做的，只有主动去寻他的破绽！”
倏然间，宋梓沫身躯轻轻一晃，步伐骤变。小巧的白鞋踏碎砖石，在鸣音扩散中，万千道翩跹蝶影自其中绽放开来，以不同的方向向着季岚袭去。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此乃乱蝶穿花步之真谛！
潜藏在众多蝶影中的宋梓沫握掌成拳，内劲奔涌，向着季岚的太阳穴攻去。
就在宋梓沫的拳头即将触及季岚的脑袋时，季岚忽然动了。
并没有很快的动作，而是轻柔的运起双掌，向着众多虚影中的一点击出。
望着在眼中不断放大的手掌，宋梓沫心中一惊：
“他看穿我了！”
就在宋梓沫打算变招的那一刹那，她眼中的景象变了。近在咫尺的季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席卷天地的风暴，云团在风暴的裹挟下形成毁灭一切的恐怖漩涡。
“这是幻像？不对，这是他的气息在我感知中所形成的异像！武林皇帝的气息竟然能影响到他人的认知！”宋梓沫心中一凛，自无数蝶影中脱出。
“既然所见为假，便一并击碎好了！”宋梓沫想着，轻啸，手掌挥出层层叠叠的残影，向前拍出。
季岚不动声色地侧过身，同样挥掌而出，两人的手掌在空中相击。令宋梓沫感到惊骇的是，季岚竟然每一掌都巧妙地接了下来，柔和的掌力令宋梓沫感觉自己仿佛打到了棉花上一般。
两人交掌的速度越来越快，飞扬的掌影覆盖了一整片空间，宋梓沫与季岚的脚步相错，一边变换身形，一边向着对方攻去。
“不行，再这样下去，我会被他强行熬死！他的掌力越发刚劲，而我却已经后劲无力了。”宋梓沫的心中产生了几许慌乱。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闷响，宋梓沫的身形倒飞而出，在空中翻滚了几周后，勉强站稳在地面上，不由得一阵气血翻腾。
而此时季岚却依旧保持着挥拳的姿态。
季岚收起架势，淡淡地说道：
“好了，你的武功我已经看明白了。你的思绪太杂，对武艺的理解也处在非常粗浅的阶段。你所要补的东西，还有很多。”
“你因为我的气势，乱了阵脚，在真正的战场中，我甚至不需要动用内劲，就可以把你的脖子拧下来。”
闻言，宋梓沫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小声道：
“那是您的气势太吓人了。”
季岚摇了摇头，背过手，缓缓地走来：
“你的师傅有告诉过你，武学的真谛吗？”
宋梓沫想了想，问道：
“是炼体与修心并重吗？”
季岚点点头：
“倒也还不算什么都不懂，但是看样子你也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打出来才会那么臭。”
宋梓沫闻言，脸色一黑。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实力太过稀烂，平时都是靠狐火弥补了短板，但是这句话从武林皇帝的嘴里说出来，让她有些脸上挂不住了。
“不过，真正的武道，不应该是如此的。”
季岚凝视着宋梓沫，缓声说道：
“接下来我说的一切，你要牢记于心。对于武道而言，修心才是最终的目的。炼体，只是武道的途径，却不是武道的全部。”
“真正的武学，当自心而动，而不是以肉身所触及。肉体终究存在极限，无论你如何增强自身，最终都会面临个人天赋所带来的桎梏。”
“啊？”宋梓沫一时间愣住了。
她从未想到季岚会说出这么离奇的话语。就好像有人同她说，武者不需要用手，只要用脑子想一想就能打败对手。
倘若是别人同宋梓沫说这句话，她只会当作是玩笑，可当这句话从季岚的口中说出来的时候，事情就变得不一样了。
宋梓沫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那个，能不能再说细一点？我没听懂。”
季岚笑了笑，说道：
“你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感到惊讶倒也正常。那我就先与你说一说，人族武学的起源吧。”
“你知道为什么人族明明身体孱弱，却能凭借武学打败身体素质远高于人族的妖族吗？因为武学从来就不是依靠身体来实现的。”
“一个人，再怎么锻炼，他的身体素质依然比不上出生十多天的虎妖，就算有内劲的帮助，他的身体也无法承受过于庞大的力量。而你作为妖族，虽然身体素质会比普通人好上太多，但终究也存在极限。”
“既然自己的身体不行，那么人族的先贤就想出了另一个办法，那就是借力于天地。以自己的意志为力量，去掌控天地，令外界因自己的意志而改变！”
宋梓沫：……
还是没听懂。
虽然季岚说得很明白，但是她听不懂。
“那就是说，我只要意志足够坚定，就可以一个念头把敌人杀了？”宋梓沫困惑地问到，“这是人能做到的？”
季岚顿了顿，继续解释道：
“我刚才说了，练武是途径，修心是目的。虽然走到武道极限的武者可以凭借意志，无视衰朽的身躯，发出天崩地裂的攻击，但这并不意味着肉体是不需要的。”
“肉身，内劲，意志，是顶尖武者所必须拥有的。意志决定的你的武学上限。内劲是你施展武学的必要媒介。而肉身，既是内劲的源头，也是意志与天地的交互之所，它决定了你的下限。”
说着，季岚抬起手，对着天穹上的云层说道：
“你看，寻常武者最多不过力能裂石，斩杀鄙兽。而拥有意志的武者，比如我，却能徒手改变天象。”
季岚五指发力，轻旋手腕。天穹上的云层顿时被某种恐怖的力量所牵动，呼啸着，奔腾着，形成笼罩了整个京城的巨型漩涡！层层叠叠的云彩在季岚的掌控下凝聚，化作漆黑的色彩。紫色的雷霆在云层之中奔涌，呼啸，迸发出耀眼的辉光。
就在宋梓沫惊愕地仰望时，季岚猛然握掌成拳，向着天上的云层轰出。
爆破的声响传来，云层所构筑的漩涡竟然浮现出一个庞大的拳印，紧接着，云雾如同翻卷的潮水般向四面八方滚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