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你真觉得我们能够和怪谈和谐共处么?”

林韵是开车过来的。

而既然陈默“主动”要求送科长一程,那就不能再让科长坐司机位了,不然那就是林韵送陈默的本末倒置了。

由是坐在副驾驶的林韵靠着车窗,凝望着窗外一幕幕过往的模糊,心有所思地沉声道。

驾龄算上上辈子估计得有近二十年的陈默捎了一眼后视镜:

“单是能不能的问题的答案你从我身上就能见到,所以科长想问的应该是可不可行吧?”

能够,陈默已经能够与包括笑脸在内的四位怪谈共处一室,并以实际行动证明了完成执念是能够有效缓解怪谈暴走的。

而可不可行,则是基于这一行动计划在推而广之层面上的重重困难。

一个是行为,一个是政策。

两个截然不同的东西。

“没必要抓字眼,给我答案就好。”

“很难说啊,这毕竟是一个全新的方向,而且,也很难保证人们遇到的怪谈每一个都是像雪花这样的温顺性格的嘛。”

趁着夜色无人的安详,陈默干脆将手肘探出车窗,单手撑住了自己的脸颊,歪着头单手握龙头:

“但是,不能说一件事有困难,我们就不去尝试了嘛,不然的话,现况是不可能有所进步的呀。”

“尝试么……”

一团黑影在脑海中闪过。

出现的却始终是那颗硕大的黑色线团脑袋,还有那不停发出滋滋声的闪电。

以及倒在自己面前的父亲。

这是林韵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也正是因为记忆的深处蒙上了这一层阴霾的缘故,林韵很难像陈默一样,做到对怪谈的改观。

杀父之仇是不可能在一夕之间就得到谅解的。

眼瞧着林韵陷入了沉思,陈默也非常识趣地没有打扰属于科长的思绪,将注意力全数放在道路上的年轻探员本以为今天晚上就是一场平静的驾驶之旅。

一路无光亦无车的宽敞让他能够一脚油门踩到底,尽情于深夜的城市里纵情飘逸,在规则的界限前来回试探。

同林韵短暂聊了会儿关于怪谈新策的可行性之后,由陈默所掌握的油门基本就没有下过65,始终都在68~69左右徘徊。

这本是一场自由自在的旅程,可就在要转弯的瞬间,陈默的眼角余光却瞄到了另外一辆同样行走在黑暗之中的轿车。

与他们一路前往怪谈对策科的方向相反的轿车车主把车窗直接摇到底,露出了他那张掩在鸭舌帽之下的深沉脸庞。

或许是冥冥中的牵引。

陈默下意识地望向了这个男人,而男人隐藏在帽檐之下的深邃眼瞳也刚好飘了起来,与陈默的眼神横空碰撞。

在这一瞬间。

陈默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阵刺痛,而后就变得一片空白。

等到陈默回过神来之后,那男人就已经不见了踪影,而自己的车却因为一时间的出神而飙上了80的超速,甚至险些因此翻入旁边的阴沟。

“发生什么事了?!”

如果不是因为陈默及时踩住了刹车,独属于林韵的轿车估计就要整个侧翻出去了。

但也是因为手刹和刹车的同时作用,导致一时间的冲力让坐在副驾驶的林韵猛地往前躬身,后又在安全带的作用下顶向靠背,撞出砰的一声。

当即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林韵立刻摆出严阵以待的架势,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原本还见得几分柔和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严肃。

“没事,我突然走神了而已。”

陈默连忙解释道。

开车都会走神。

换做是平时,林韵高低得拿着这个好生批评陈默一下。

然而。

正是因为这一次侧漂移的出现。

却让林韵发现了一些盲点。

他们本身离对策科的基地已经很近了才对。

准确来说,只要过了这个路口,对策科的主楼就会出现在视野范围才对。

然而现在。

林韵却望不到基地的轮廓了。

不论林韵怎么做,踮起脚尖,眯起眼睛,甚至如果可以的话,就算拿起望远镜,都看不到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基地。

整个对策科基地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常年居住在对策科基地里的林韵是不可能记错这些细节的。

“陈默,开车。”

“什么?”

“快开车!”

还没等刚刚一下子额头撞在玻璃上的陈默来得及反应,林韵就用一声怒吼迫使陈默立即踩下油门。

百米冲刺的距离转瞬即逝。

就如同林韵的记忆。

陈默也记得这附近就是对策科的范围了。

可是。

他也没见到那熟悉的地方,也没看到熟悉的人。

整个对策科基地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不不不不……不不不!”

林韵一脚踹开车门,连滚带爬地追了出来,来到那已经没有生命气息的原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不住颤抖。

“不会吧……”

而紧跟在林韵身后的陈默也终是想起了什么,带着无与伦比的震惊,缓步靠向那个本应该层次分明的泥泞。

在已经成为二维世界的景观中。

唯有一只伤痕遍布的手顽强地探了出来。

左手的中指,戴着一枚银白色的戒指。

陈默留意到了这只手,林韵也注意到了。

所以科长踉跄着追了过去,不由分说地抓住那只手,拼尽全力想要将其拉出来。

可奈何周围的泥土已经干枯凝固,将那只手的主人永远地埋在了地底。

林韵认得这只手的主人,一个大概只有三十岁左右的后勤人员,前一天才跟他的未婚妻订了婚。

可现在……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默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眼看林韵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没办法将他挖出来,当即举起拳头猛然向一侧砸了下去,硬生生地于结实的地表上开出一道龟裂。

顺着龟裂,陈默和林韵顺利将这位已经没有呼吸的男人给带了出来。

可是。

除了那只手之外,男人的其他身体部分却全都成了看得见摸不着的存在。

就像是一张投影在画纸上的相片。

定格在他胸口绽放出无数血花的那一瞬。

而随着陈默的一拳尘埃落定。

那快速蔓延的龟裂飞也似地崩坏了将这一切封尘的泥土表层。

不一会儿。

一副巨大的画作赫然出现在两人脚下。

就像是一张现代的清明上河图。

它埋葬了整个对策科。

之前帮着林韵化妆的那几位女生保持着最后的惊恐,相拥在角落。

抄起武器进行防御的探员绝望地抬起头。

点起一根烟的苏牧神情淡然地吐出了最后一圈烟云。

涩谷区怪谈对策科的曾经。

变成了画,永远地埋在了地下。

“不!!!!!”

视线扫过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每一次望见他们,置于林韵的内心就是一次宛若剥皮抽筋的折磨与煎熬。

当林韵逐渐意识到熟悉的所有人都已在须臾间离她而去。

巨大的抽离感让她顿时仰天长啸,嘶吼出尖锐的痛苦。

“科长!”

伴随着意识的渐行渐远。

科长倒在了陈默的怀里。

与此同时。

暗夜的天空,一架架盘旋的直升飞机也踩点赶到了现场。

在那藏于暗影中的机身上,烙印着属于对策科的印章。

总部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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