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然的最后一句话瞬间牵动了顾知仁脑袋里的一些记忆。
沐伊总是开口闭口说她自己是猛男，穿着打扮都很男性化，而她家里的洗漱用品，也都是男性的。
然而她从外表来看，是女孩子无误。
如今还像女孩子那样来了例假，用着女性用品。
看似铁证如山。
思索一会，顾知仁嘴唇微动，薄薄的唇瓣轻轻抿成一条线，对于顾安然的问题，一时间却有些无从说起。
他下意识地觉得不能说出自己的想法，但他又不愿意撒谎。
“哥，听说是一个中年男人把你送到医院的。如果沐伊真和你一起出的事，那为什么被送来医院的人只有你一个人？”
顾安然摸了摸下巴，脸上表情颇为复杂。
既有为沐伊的现状担心，心里却也有一丝连她自己都觉得绝对不可能的顾虑，也便是沐伊丢下重伤的顾知仁，一个人跑了。
会吗？真的可能会吗？沐伊他真的会是这样的人吗？
“既然我没事，相信沐伊也会没事，或许过不了多久，就会自己联系我们吧。”
顾安然没有把心里的话明说，但顾知仁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脸上勾勒出份温和的微笑，倒也没有说破。
“但愿如此吧。”
顾安然放心了些。
见此，顾知仁却是眼神略微下撇，瞄着自己双手手腕上那被皮带勒出的痕迹，他暗暗生着闷气。
说着不要自己丢下她一个人，他没有把她丢下，结果沐伊把他丢下了，都不知道这样会让他很担心吗？
她现在没有手机，没有御寒的衣物，估摸着都可能身无分文。
漫漫长夜，她要怎么度过？
顾知仁知道沐伊不是一个笨蛋，她可能会有她自己的解决办法，饶是如此，还是难免担心会有万一。
像这样不乖的小猫，等她回来，不得好好调教一下吗？
随便乱跑，随便让他人担心，随便影响他人的思绪。
真是有够胡来的。
“小西。”
想到这里，顾知仁起身走了过去，附耳对小西交代一些事。
“是，总经理。”
“哥，你让小西干嘛去了？”
见小西点了个头便离开，顾安然满脸疑问地问到。
闻言，顾知仁表情平静地理了理袖口，没有回复这句话，直接岔开话题说：“走，我们去办出院手续吧。”
“出院？！”顾安然难以置信地瞪大眼，“哥，你刚做完手术诶！”
“医生已经说了，我身体没什么大碍。再说我留在这里太久，如果消息走漏，可能会被人借题发挥引发舆论。”
说着，顾知仁抬眸看一眼顾安然，皱眉严肃地说道：“而且爸妈那边，也需要我。”
“哥...你，都让你好好休息了。爸妈和我都管不住你，真不知道谁才能把你管住！”顾安然气得跺脚。
顾知仁缄默不语，垂眸瞥一眼手腕上那勒痕，他下意识瞄了两眼缺失皮带的地方，歪了下脑袋，心里不由得沉吟。
这皮带还拿得回来吗？
此时的沐伊已经跟着沐如风回家，她看了眼手里的两条皮带，便随意地丢到桌上，然后整个人陷进一旁的懒人沙发里。
父亲的家很小，但家具齐全，比起她的租房还要大那么一些。
沙发也更软。
“来来来，喝杯热开水，顺带暖暖手。”
沐如风端来两个白色瓷杯，把其中一杯递给沐伊。
“嗯，谢谢老爸！”
接过水杯，沐伊双手捂了捂杯子。
“老爸，我...我已经想好了，我决定把一切告诉您！”
她拧了拧眉梢，抿着唇瓣，如同河豚一样鼓着脸颊。
紧张得一张脸满是红霞，甚至红了脖子。
“好，孩子你说，老爸我听着的！”
欣然接受自家孩子的心意，沐如风豪爽地拍了下桌子，点了点头。
随后，沐伊将性别转换的一系列事情都描述了一遍。
“嗯……”
沐如风短暂地沉思一会，然后双手颤抖着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老爸...”
沐伊眼眶稍有些湿润。
她不知道父亲以后会怎么看待自己，可能会把自己当做怪物？可能会直接把自己当女孩继续养？
还想着把她嫁出去？
“老爸，我一直，不想把自己当女孩子来看。”
她捂着杯子抿嘴一笑，清澈的瞳孔里，雾气愈发浓郁，她眨了好几下眼睛，像在努力让眼中的水雾散开。
“如果一个女性的皮囊里住着一个男性的灵魂，那么这个角色应该以外表还是心理来判断他的性别？”
她歪着脑袋一笑，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滴入水中，引起水面一圈圈涟漪，飞溅起零星几点水花。
那强颜欢笑的模样落入沐如风眼里，好似一根银针生生扎入他眼中，让人怎受得了？让一个父亲又怎受得了？
“孩子...”
沐如风端着杯子的手停止了颤抖。
“老爸，您能告诉我答案吗？”
“人生的答案是要靠自己去寻找。不过老爸可以告诉你的是，你不用硬逼着自己去做什么，或是不去做什么。”
看着处于迷茫中的沐伊，沐如风鼻子有一些发酸，他皱着鼻子，放下手中的杯子。
“按你自己觉得最舒适的方式来生活就行了。如果在外面实在难以生活，那就回来，老爸养你！”
话语至此，沐如风加重了声音，起身拍了一下沐伊的肩膀。
“记住了，老爸永远是你的靠山！”
“老爸...”
沐伊感动得流下眼泪，但不等她再说一个字，就见自家父亲走进了卫生间，然后刷的一下拉上了门。
对方一言不发，她却心下了然。
父亲大概在因为他自己帮不上忙，而难受悲伤。
但她变成这副模样不是父亲的错。
如果非得要找一个背锅的，沐伊只想丢给世界。
错的不是任何人，是让自己变成女孩子的这个世界！！
沐伊紧盯着卫生间那扇木门。
回想着父亲的言语，她试图去思考，她最舒适的生活是怎样的。
那必然是天天不被监督不被催稿，也不用被闹钟吵醒，不到紧要关头绝不码字，平时宅在家里玩玩游戏水水群的生活。
这样一看，实际上男身还是女身，好像都变得不是很重要了。
而人终有一死。
都变成女孩子了，死之前要不要就试那么一次？
不论男人女人，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至死都是处子。
而且据说女人...
快乐会翻倍！
这样想着，沐伊忽然笑了。
门外少女绷不住眼泪，门内男人也是泪汪汪。
但他们的哭泣都没有半点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