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们都降价揽客,为什么咱们不开张?”

“因为丰收节得开开心心,想要开开心心就应该放假。”

“师父,我觉得那位仙人不是这个意思。”

“为师也是仙人,为师说是那便是。”

“师父,那你平时为什么都不展露一些仙术神迹之类的?”

“没有必要,而且容易引起修行者注意,惹人注目就会被人窥探,事情往往就会复杂起来。”

少女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左手逗右手玩儿,闻言疑惑道:

“师父,可是你不是说你喜欢展露心扉不愿保留吗?”

“不做含蓄隐瞒的事情是为了避免麻烦,不能本末倒置。”

“欸~那师父,你……”

“云秋,你好烦。”

“……”

“闲着没事就去把明天的功课也练了。”

“才不要!”

朗云秋一把跳起来,抬起双手伸了个懒腰,撂下一句话就小跑着奔出去。

“我去找离笙玩儿。”

“自己注意些,不要再把萧家府门撞坏了。”

“知道啦知道啦!”

梁洵摇摇头,被朗云秋这么一扰,忽然也没了看书的兴致,拍了拍衣袖起身下楼。

只是很快便站在楼梯上,对着那明显被少女踩坏的门槛满头黑线。

……

萧府。

朗云秋用竹签挑起一块被切好的苹果,一口塞进嘴里,对着身旁的小姐妹说道:

“收获祭都第三天了,为什么我觉得比平时还无聊?”

收获祭是以收获节作为首日,包括其在内往后共七天的庆祝期。

浔阳城的百姓会把收获的第一份粮食与其他食物做成各式各样的美味用于庆祝节日,并且在七天之内还有不少其他许许多多的活动,但饱餐一顿是各家各户都可以做的,剩下需要花费时间享受的活动就仅限于雇得起人的富贵人家独属了,毕竟大部分人的第一要务是忙着秋收。

“我从小在这儿长大,节日每年都有,自然玩得腻了,你又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正是萧府家主的掌上明珠,萧府大小姐萧离笙。

朗云秋撑着下巴,望着天空,说道:

“我也不知道,游园、诗会、野餐感觉都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到山上找野猪摔跤。”

“……”

不愧是力能扛鼎的妹妹。

朗云秋的目光从湛蓝的天空收回,直视萧离笙,眼前的丽人儿看似随意地坐着,却隐隐可以看出平日里教养的典雅,云白色的锦缎与配着浅紫罗纹织成的长裙恰到好处地穿在纤细的玉躯之上,衬着柔和而清丽的雪白面庞如淡桃花般洁净,秀白又如青葱般的小手搭在桌前,捏起一块瓜果,朱唇轻启,送入口中,若浔阳城中的年轻男人看到了,只怕都要叹一句:

“笙笙,你怎么连吃个水果都这么好看。”

“你说什么?”

“没啥。”

朗云秋只是一时不由自主地念叨出来,欢脱的脑子旋即想到了下一处,说道:

“你知道吗,师父最近喜欢看的话本里,轻功好的主角占了大半,你说他老人家接下来是不是要教我轻功了?”

“有可能呢。”

萧离笙应了一句,笑着看着眼前的少女叽叽喳喳地说着轻功多么多么方便,一边还用手上下比划,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那道白衣提剑的身影。

梁先生,好厉害啊。

半年来,已经十五岁的青春少女差不多每天都会在心里默念这句话一遍,简直和好姐妹的举石绕城一样成了每日功课,只不过朗云秋算是被他逼的,而自己却只要空下来便忍不住想起他。

少女掩饰地很好,就像今天一样,作为一个成熟的姐姐耐心地听着妹妹说东谈西,时不时亲手捏起一块瓜果喂进朗云秋滔滔不绝的嘴里,微微勾起的唇角表现着她的温婉,成功地遮盖住了花季少女炽烈如火的内心。

那一天,右眼被鲜血盖住,散架地马车破烂的滚落在地上,一名蒙着面的光膀子山贼用粗糙的手捏住了她的后颈,身前是已经浑身染血倒在地上的家仆和护卫,母亲更是已经被粗暴地扒光了衣裳,让一个络腮胡子的小眼睛壮汉扛在肩上用刀背击打着后臀,一边发出淫邪地笑声。

浑身无力,无处可逃。

扑面而来的绝望击垮了少女的心理防线,她不断地哭嚎求饶,眼泪与鼻涕沾满了扭曲的脸,平日里被教导的优雅体面荡然无存,身下的秽物不受她控制地流出,任谁看见了都觉得恶心,连要带她回山寨的恶贼都皱起眉头捏住了鼻子。

声嘶力竭,可没人愿意听她的。

然后他来了。

不知道从哪里出现,只是穿着简单的白衣,提着一把普通的铁剑。

混乱中她没有看清他杀敌的样子,只记得身旁的山贼,从一脸轻松到神色不善,再到面露不安,直到最后,如同自己一般惊恐地哀嚎。

终于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她看到那个人的剑上染着血,身上居然仍旧是一尘不染的白。

他忽然转头看见了她,缓缓地走来。

萧离笙只是呆呆地坐着,直到他来到身前,才恍然惊醒一般,颤着声问道:

“你……你是……是来救……我的吗?”

他低头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女孩。

衣裙被撕烂得不成样子,原本洁白的玉臂与肤若凝脂的上身沾染着尘土,掺杂着伤口与血迹。

下半身,更是一滩难以入目的褐黄。

发髻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精心梳理过的秀发也杂乱无章,甚至有一撮被女孩毫无意识到地吃进嘴里。

眼眶里地晶莹尚未褪去,瞳孔却不停地颤抖。

这应该是她最难看,最不堪,最落魄丑陋的样子。

梁洵轻轻地看着女孩地眼睛,不敢看得重了。

他怕看得重了,应当是大户人家小姐的女孩,会比死更难受。

萧离笙嘶哑着喉咙,却不敢发出声音,牙齿死死地咬住嘴唇,只是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于是白衣男人收起铁剑,摇摇头。

“不,我不是来救你的。”

不是?

不是来救我的?

为什么?

那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我是陪你去买衣服的。”

他决定暂时忘记一下自己的信条。

可他眼里的真挚仿佛能透出来,化作一把白色的木伞,遮住她身上的残破不堪。

“让我们走吧,小姐。”

啊。

原来,他不是来救我的。

从此,少女坠入了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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