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应当的,谷雨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而且更理所应当的是,眼前这个化名‘秋风’的姑娘也是第一次来,以至于都要江绣衣出手替她验证过真假。

所以,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好一会之后,谷雨才给自己挤出一个笑容来:“姑娘,你坐啊。”

秋风略微点了点头,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嗯’。

谷雨说:“您不要太拘谨,可以吗?”

秋风说:“也好。”

她略微踮起脚尖,用那样命令的语气来指使着谷雨。

“替我脱靴。”

嘶。

谷雨咧了咧嘴。

这种事情,不要吧?

出于职业素养,谷雨立刻点点头,并附身为她脱下靴子。

双手触及到靴足的时候,有一个瞬间,谷雨在想,都说古代将贞洁看的比命都重要,露出脚掌和露出身体是一样的。可在这个世界明显不一样了。

对于她们而言,露出脚掌也没有什么问题对吧。

“简直就像是高力士给李白脱鞋子。”

他那么想着,脱下了眼前,秋风的鞋子。

因还没有袜子的缘故,所以那双脚是用轻薄的布帛缠着,拇趾与脚掌勾勒出一个流畅的曲线线条,其余的四根脚趾因受冷而蜷缩在一起,四粒短圆的脚趾显得肉乎乎,细一看的话透露着粉白的颜色。

终究是时常保养的贵胄,所以也理所应当的没有什么气味。可爱的脚掌,让人想捧在手心里。

她略微掂着脚尖,总算将脚掌抽了回来,继而,跪坐在地上。

谷雨呃了一声,心想原来那个是个坐器吗。

他还以为是个果盘呢!

只是可惜,这样子坐下以后,便看不到那双可爱圆润的小脚了,因为那已经被裙子遮蔽在下面,什么都见不到了。

谷雨也有样学样跪坐在对面。

毕竟,这里是没有椅子的。天汉人都是跪坐在这里。

——不排除有人喜欢大咧咧的坐着,听说天汉高祖就是个公认的老流氓,喜欢敞开腿坐着。

但很明显,眼前这个叫做秋风的姑娘并不是那样的老流氓,所以才会跪坐在坐具上的。

见她不说话,谷雨咬了咬牙:“姑娘,我们可不可以说些什么?比如,一些敏感的话题?”

“敏感么。”秋风说:“你对当今天汉内外的局势怎么看?”

谷雨:……

啊混蛋!

你来蓝楼,问一个蓝楼里的男人怎么看待天汉局势?

爬!

谷雨多多少少的纠结了一下。

“呃,嗯。既然这样子我就稍微说两句吧。”

他回忆着这几天的所见所闻,然后,拿出布帛,在上面大致勾勒出一张图录。

“这是我们天汉的地图。”

“试看天汉,北方有卑奴人虎视眈眈,天汉初年,高祖‘拜登之围’犹不敢忘,终究有一天是要雪耻的。”

“而南方又有闽越、东瓯等,虽然不是卑奴那样的百蛮大国,可放在那里终究不是什么好的。”

他晃了晃脑袋,总感觉眼前天汉的地图好像在哪见过。

是哪里呢?想不起来了。

于是谷雨继续沿着地图下指。

“我曾经听人说,闽越在南方,有南越交趾,气候温润,粮草充盈,稻米能一年三熟。”

秋风略微抬了抬眼皮,似乎对一年三熟的稻米很感兴趣。

谷雨却忽然住了口。

奇怪,为什么会知道这种事情呢。

“在哪里知道的呢……”

晃了晃脑袋,有些迷茫。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大概是因为时空变动的影响,总感觉脑袋里时常空落落的,想不起来事情。

他不再多想,继续讲:“闽越、东瓯,都是百越遗族,若能收服,终究是一场功绩。百越人擅弋射,想来对军中也是大有帮助吧。”

“还有西方,越过葱岭,有西域诸国。听闻西域诸国物产丰隆,文化习俗与我天汉截然不同,若是能有所交流,想来也是极好的。”

谷雨绞尽脑汁想着:“国内,至于国内嘛,我不清楚。”

秋风说:“你只管说。”

谷雨说:“我不敢。”

秋风略微摇了摇头:“你说。”

谷雨便讲:“人人都知道,今上不喜长公主,只是苦于无人替代。而长公主也知道此事,倘若她还想保住自己的位置,也必然会做些什么。而如今能够取代长公主的人并不多,今上的子女虽然不少,但可用的人却不多。唯独有一个人。”

秋风说:“是何人。”

谷雨说:“胶东王,刘澈。”

秋风沉默片刻,终于是噗嗤一声轻笑出来。

“虽然都是些寻常的事情,但以一蓝楼男子能说出这些话,倒也难得。”

她伸出手来,道:“你过来。”

谷雨便靠近了一点,心想着可能是要睡他了,便一咬牙,做好了心理建设。

秋风说:“我不喜欢蓝楼里的人。”

谷雨说,哦。

秋风说:“听次倩说,天青楼打算选你做花魁,因此只是悉心培养,不曾破身。”

谷雨吸了一口气,继而,点头。

“若非如此,我也不想到这种地方来。”

她握住了谷雨的手掌,道:“你还不错,我很喜欢。”

谷雨微怔。

这算是什么意思?

秋风却不再解释,而是已经站起身来。

“时候不早了,我改日再来。”

她随手从袖口当中掏出个东西,塞给了谷雨。

却是一枚不甚圆润,却很硕大的珍珠。

“江出大贝,海出明朱,这枚珰朱,你留下。”

说完,拂了拂衣袖,竟然真的转身走了。

谷雨捏着手里原始的珍珠,有些发呆。

没睡他,也没碰他,就只是和她谈了谈一些很敏感的问题,然后就走了?

门外,楚浣略显紧张的进来,问谷雨:“怎么样,她睡你了吗?”

谷雨当然是摇头:‘她没睡我,嘶,浣儿姐姐,你那个表情是怎么回事?’

“好,好大!”

楚浣眼睛有些发直,看着谷雨手中的那颗珍珠:“此乃上上之品!我果然没有看走眼,此人出手果然大方!”她瞬间上前,握住谷雨的手掌:“好弟弟,你年纪还小,恐怕把握不住,你把这明朱给我,姐姐替你保存。等你以后梳拢了,姐再还给你。”

谷雨一咧嘴。

那还能拿得回来吗!

……

……

出了天青楼。

江绣衣毕恭毕敬的跟着刘澈,对于方才的事情绝口不提。

她很清楚怎么做一条好狗,好狗的要素就是不要过问主人的事情。

忽听刘澈开口。

“你去替我查查,百越再往南,有没有一个交趾国,可有什么物产。”

江绣衣立刻躬身。

“唯!”

刘澈又说:“里面那个,还不错。”

“唯。”

江绣衣立刻明白了。

看来,国主很满意。

算算时间,还要在常安多住些时日,保不齐以后还会再来!(汉代的坐具,长得像个果盘一样,当时的人没有椅子也不坐在椅子上,而是跪坐在坐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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