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可是儒家巨擘的哲学总纲啊。

对于一个素来提倡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追求真善美的学说而言,怎么可能会有如此粗俗的背后解释?

虽说孔夫子换到现在来说估计得是个两米多的巨人,而那还天天带着百来号弟子周游各国推崇儒学的行为乍看确实有点黑帮的赶脚。

但这也只是现代人基于目前的世界观念,给孔夫子带去的先入为主的概念罢了,那个年代可没有什么黑帮教父呢。

“你的理解是不是出了点问题?”

差点没因为曾歌那见字译字的解释导致一口盐汽水呛死的陈默轻轻掰动指节,关节处咔哒打出几声脆响用以掩盖眉眼中的一阵尴尬。

“啊?我觉得我的理解没有问题呀,书就是这么写的嘛。”

曾歌一边说还一边煞有其事地将书翻到另外一页,指着当中写就的另外一句名言同陈默理论道:

“你看,‘朝闻道,夕死可矣’,早上打听怎么去你那儿,晚上你就可以埋了,真是果断呐!《论语》真是一本非常好看的武侠小说啊!”

得。

能把论语当武侠小说看的,全天下估计也就只有曾歌一个了。

“如果孔子知道他的道理被人当成了快意恩仇的武侠小说的话,估计得气地跳起来给你两拳。”

陈默拍了拍曾歌的脑袋瓜子,无可奈何地努了努嘴巴,稍微错开的视线落在那本黄皮子书上,瞄见了那一瞬间的光影。

哪是什么论语,简直就是抡语。

“挺有文化。”

瞧见曾歌开开心心地带着蓝焰冲回客厅,林韵上前两步,皮笑肉不笑地评价道。

没有主语的说辞却让陈默感到一种如芒刺背的不适。

“那啥,我先去准备火锅,科长你先自己在这儿周围走走吧。”

为免林韵待会儿又想到什么把自己损得不要不要的花招,陈默连忙因故请辞,飞也似地跑进那个雪花呆着的厨房。

走在由怪谈对策科“赏”给陈默的别墅里,任何来客在其中漫步都甚至可以用“转悠”二字来形容。

转悠了没一会儿,林韵忽地在书柜旁留意到一张清秀的脸蛋,披散着的黑发越发倾向于一连丝绸帷幕,柔顺地盖在了腰间。

彼时的少女一手抱胸一手轻抚下巴,凝望着那可谓是汗牛充栋的木柜,似乎是在寻找一些有趣的,值得一阅的书。

感受到外人的目光,她缓缓回首,在视线扫过林韵的刹那,冲这位科长微微一笑。

“把这儿当家了。”

古坂由美。

一个曾经萦绕在涩谷区之上堪称挥之不去的阴影。

现在却成了陈默家里的金丝雀。

此番变化换到一个月以前,是林韵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毕竟陈默收留了我嘛。”

古坂由美拿出那本她早已看对眼的简爱,将其怀抱着来到林韵身边颔首道。

与此同时。

在不远处的冰箱位置,陈默正提着一袋满载的易拉罐追在银发少女身后。

二人相互追逐的模样像极了哥哥妹妹之间的嬉笑打闹。

“雪花,赶紧帮我把饮料冰冻一下,不冷的可乐怎么会好喝!”

“凭什么你说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啊,你是我谁啊?”

“嘿!你这家伙怎么这样子!我们今天可是有客人过来的。”

“有客人来又怎么样?你问过我意见吗你就找人过来,你明知道我和她就不对付!”

“哎呀,别闹小情绪啦,多大个人了,都一百二十岁了。”

“你之前还一直说我小呢,怎么现在又改口啦?哼哼,晚了!”

看着陈默和雪花从客厅的这头追到那头,又从一楼跑上二楼,基本五六分钟就将整个别墅转了一圈的追逐。

与古坂由美并肩而立的林韵若有所思般感慨道:

“家里住着三个怪谈,这世上除了陈默,估计也不会有别人这样做了。”

“如果能够有人愿意像陈默一样设身处地地为我们着想的话,这样的家庭以后可能会有更多呀。”

比起林韵基于现实的感慨,古坂由美的言辞就更明显地充斥着对于未来的美好愿景。

如果是以前。

听到古坂由美这番话的林韵只有不屑一顾这一条路选择。

但现在。

林韵的心中却难得地出现了些许动摇。

人类和怪谈,是否真的是水火不容的两个世界呢?

“科长,由美!过来吃饭吧!”

且当林韵仍在下意识地思考的时候。

这会儿已经半边脸挂上白霜的陈默站在餐桌旁,冲着林韵她们挥了挥手。

作为科长。

虽然林韵本人不怎么想,却还是被陈默理所当然地摁在了主座上,陈默自己则坐在她旁边。

应该是刻意安排,雪花坐在了林韵的左手边,而古坂由美则在科长的正对面。

至于还捧着抡语的曾歌,这会儿则在沙发上对着那些新奇的道理两眼发光,一时半会儿估计是不会过来吃饭的了。

看那沸腾的红油锅底。

还有挂着白霜的易拉罐。

这是多么完美的融合与搭配啊。

冷暖的妥善调和。

正如围坐一桌的他们一样。

无比美好。

……

今天的早些时候。

曼老太在涩谷区住了整整69年,是名副其实的原住民,靠着经营一间水果店过活。

刚刚拉开水果摊的卷帘门,还没把新进的葡萄拍到篮子里的曼老太迎来了她的第一位客人。

这位客人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在大风衣里,所有能够扣上的纽扣基本都被他紧紧拉上,头顶还带着一个故意压下檐来的鸭嘴帽。

“老太太,想问一下,你知不知道怪谈对策……哦,不,应该说是BLB责任部在哪里么?”

客人半蹲下来,看着面前那一串串红得发紫的新鲜葡萄,一边挑选一边抽闲问道。

“BLB?你说的是前几年刚建的那个东西吧?当然知道咧。”

曼老太本身就是个喜欢闲聊的性子,既然客人问起来了,她自然有问必答:

“你从这儿往北一直走,过三个红绿灯后右转再走个三里路就到了咧。”

“这样啊,行,谢谢你。”

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眼带笑意地冲曼老太点了点头,为表谢意,他直接买下了那筐篮子里的全部葡萄。

等到曼老太吃力地将装满葡萄的红色塑料袋提出来,男人拿出五百块摁在了老太的手里,并没有等后者找钱,当即自顾自地走下面北的斜坡。

“真是个实在的人啊……”

目送着客人的离开,曼老太看着手里五张红彤彤的大洋,喃喃自语地说道。

只是她所不知道的事。

那在描述中显得无比遥远的距离,对于男人来说,却是眨眼即逝。

不过男人并未着急着赶过去。

而是特意等到了黄昏时分。

当太阳落山,准时来到了BLB门口的男人单手插袋,仰望着这个利用责任部的名称进行伪装,实际是怪谈对策科涩谷区分部基地的平层建筑,神情木讷地一字一顿道:

“朝闻道,夕死可矣。”

一番话,却让水泥地面泛起了犹如湖水般的涟漪波动。

下一秒。

多半得有一万平方米的,质朴无华的平层建筑塌了。

无声地坍塌。

直到眼前的一切几乎变成一张二维世界的平地画。

这才慢慢有粘稠的液体从废墟中渗出。

染红了男人的皮鞋。

可就是没有哪怕一丁点声音从中传出。

看着前一秒还灯火通明的责任部这一秒就不复存在,表情依旧木讷的男人却只是自顾自地吃了一颗葡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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