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的话语,那般的声音,就宛如的这漫天飞舞的雪片,凄凄恻恻,纤薄寒凉,仿佛随时都会消失在天地间一般的虚渺。

楚大神仙并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抿着嘴角看着对方,过了良久,方才沉吟着叹息了一声,而后低低的说道:“唔,野有死鹿,吉士诱之,贫道从了!”

这句话出口,不管是对面的刘晓染,刘胧烟两姊妹,还是此刻站在楚大神仙身旁的我都似乎有些动容。当然,三人的神色变化却是各有情由,冷暖自知。

抛开陷身在这场三角关系里不能自拔,情不由衷的刘胧烟学姐和晓染不谈。之所以我会对这句话有所反应,实在是因为恍惚间的终于明白了过来,为什么眼下的这副场景,这样的对白总让我觉得有些眼熟耳热:及至楚大神仙这般半遮半掩的话语出口,我方才了悟过来,当初晓染给这厮递送情书之后,那天放学时在学校大门口跟他公开表白时,所说的话居然与刚才分毫不差!

然而一旦想明白了这一切,再眼见着面前的这副昨日重现的情境,不由得心中又有了些说不出来的恐惧感,忍不住的向后退了一小步。

不管是正在僵持不下的,作为这场尴尬剧目主演的两姊妹,还是在旁边打叠精神,一丝不苟看戏的死党都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步之遥的后退,只是楚大神仙的目光在我后退的时候似乎微微的斜了斜,仿佛悄悄地瞥了一眼似的,明朗如星的眼眸里露出了一丝约莫的担忧。察觉到了那般隐晦的目光,我多少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便努力的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再继续后退。

“啊,楚,楚杨同学,您,你,你说什么呀,你,你是答应了吗?楚杨同学,你,你是答应交往了,对不对啊?”那双苍白恍如冰雪,悲伤仿佛哭泣的眼瞳里,总算露出了一点分明的喜色,只不过这一点的欢喜却又似乎有些过期了一般,泛黄而陈旧。

对着她那般直若梦呓的叠声连问,楚大神仙尚未回答,一旁站着的,女孩的姐姐,这场戏中的另一个女主角,终于忍不住的不愿再只做袖手旁观客。

“晓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她沉沉的舒了口气,低声的问道。

然而她的妹妹却对这个问题置若罔闻,那双方才有了点生息的眼瞳一直死死的盯着楚杨,然而后者似乎是因为听见了刘胧烟学姐发话的缘故,愈加的没有回答,只是蹙着眉头微微沉吟。

不知是不是被妹妹的态度激怒了,刘胧烟学姐咬咬嘴唇,再次沉声道:“晓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的身体还没好,谁允许你出来的!快点回去。”

话语间已经隐约的有了些薄薄的怒意,再加上一点作为姐姐的气势,让原本就不怒自威的主席学姐更是显得盛气凌人起来。

然而她那个一向怯懦温和,唯唯诺诺的妹妹却对于这般的问话依旧不闻不问,反而向着楚大神仙不好意思的笑道:“楚杨同学你说话呀?”

“刘晓染!”刘胧烟学姐的声音又提高了一些,柳眉倒竖,杏眼含怒。

记得不谁说过,尘世间最有杀气,最具威慑力的话语,便是自己亲人忽然用全名称呼自己的时候,从这个角度来判断,此刻的学姐绝对的是杀伐一身,雷霆生威。连无关人员的死党都被她这一声劈头盖脸的直呼其名弄得微微一颤,眼神躲闪。

对此,我却很是有些在心里叹息了一下,因为素日里与学姐相处的时间久一些,自然晓得,这位主席大人真的怒不可遏的时候,往往是风平浪静,波澜不惊,然而谈笑风生间便是狂风骤雨,风起云涌;眼下她这般咄咄逼人,声势滔天的样子,怕是在她的心中多多少少的其实有些心虚罢?

不知晓染是否早就知道自己姊姊是这般虚张声势,反正她对于这般金戈铁马,杀伐满布的一声没有半点的反应,仍旧只是看着楚杨,努力的扯着嘴角笑道:“楚杨同学,你答应了,是不是啊?你是不是说,你喜欢人家呀?”

楚杨尚未回答,学姐那边已经是眉头一紧,似乎便要继续发作。

我看得有些暗道不好,虽然说自始至终在楚大神仙这笔莫名其妙的烂桃花账上都是保持着中立的态度,只不过想着不管怎么样,两方都可以算作是朋友,尤其女方这两位都还是姐妹,真的让她们撕破脸皮,姐妹反目毕竟感觉不太好。

更何况这般的姐妹反目还是为了楚大神仙这种货色,从这一点上说她俩在反目之前其实就双双瞎了眼罢?

不动声色的又将方才后退的那一步走回,跟着眼疾手快的从后面抓住了学姐的手腕,她没有回头,却明显的顿了顿。

“学姐,你这样总有些不太好吧,还是在楚杨面前,还是先听听晓染到底打算怎么办才是?”我小声的在她耳边说道。

不知是给了我面子,还是给了楚大神仙的面子,学姐咬了咬嘴唇,终于没再发话,只是又长长的一叹而过。

“你说过的,对吧?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是你对人家说过的对不对呀?你说过你喜欢人家的,对不对呀?”对于我和学姐间那点小动作,刘晓染却是直如未见,仍旧那般呢喃着问道。

闻听此句,楚大神仙终究也是一声长叹,老实的低声回答道:“不错,贫道确实说过。”

面对这样的回答,纤白而瘦弱的女孩儿又是凄凄的一笑,凉薄如雪花般的两片唇儿微微张阖,仍旧是方才那般凄婉的声调。

“是这样吗?人家好开心,真的,真的好开心!”嘴上明明说着好开心,然而她眼中流出的光却越来越是悲凉,越来越是哀恸,“可是,现在你却喜欢姊姊了,对不对呀?”

最后,女孩儿笑着,仿佛漫不经心的问这般问道。

坦白来说,这样仿佛梦中呓语的一句话,在我听来却比方才学姐那般的高声怒喝还要摄人心魄,还要杀气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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