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师尊蹲在地上摸摸搜搜。
“没事，不小心打碎了东西。你在信里不是说上午回来吗，怎么晚了这么多？”
“啊……遇到一些难缠的顾客，多费了点时间。”
柳凤鸣终于收拾完地上的碎瓦片。
他将沸腾已久的药汤从火炉上取下，浓重的苦味从黑乎乎的汤剂里冲了过来。
璇玑忍不住捂紧了鼻子。
不知道师尊往里面放了什么药材，虽说效果确实立竿见影，但是这个卖相和味道实在令人难以恭维。
每次她都是捏着鼻子硬逼自己灌下去，还要忍住反射性干呕的恶心感才能喝完一整碗药汤。
要是换作其他人给她开这样的药，她一定会认为对方想毒死她。
但这是师尊亲手熬的药，就算难喝也无法推辞。
“愣着做什么？你的药熬好了，快趁热喝吧。”
“不要，好苦。”
“快喝。”
“不要。”
“不喝的话，我把新做的梨膏糖全送给别的小孩子，一块都不给你留。”
一听师尊做了自己最爱吃的甜点，璇玑没话说了，乖乖端起看着相当不妙的药汤一饮而尽。
“咳咳咳！”
“喝这么急，又没人跟你抢糖吃。”
他过来给她顺顺背，看她眼泪都被呛出来了，他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难得浮出一抹笑容。
不是吧，师尊你对自己的药没有自知之明的吗！
这么苦的药，多在嘴里停留一秒都是遭罪！
不过……
师尊平时冷冷淡淡的，偶尔笑起来真是好看。
“好了，吃糖吧。”
柳凤鸣拿出包在油纸里的梨膏糖，大方的往她嘴里塞了一大块。
丝丝缕缕的清甜冲淡了满嘴的苦味，这种混合了多种药材和梨香的甜点她最喜欢了。
尽管宫里的御厨能把各地的甜点做出花来，她还是觉得师尊做的梨膏糖最好吃。
“我看你最近挺奔波，是不是遇上了棘手的情况？”
柳凤鸣只不过是随口一问，璇玑的神色却忽然变得不自然。
“没有啊，一切正常。”
看到她又避开他的目光，他就知道她是表面熟络，实际内心没有对他打开。
如果对方不给予彼此信任，就算别人想关心也无能为力。
过度的防备有时能保护自己免于伤害，有时又会圈地为牢，主动把自己关进孤独的荒漠。
她不愿意说，他也没有继续追问。
“你今晚想吃什么？”
“黄瓜炒蛋和小炒肉，还有蘑菇汤！”
“怎么又是这几样菜，吃不腻的吗？”
“师尊做的菜，我可吃不腻~”
“行吧，过来打打下手。”
“来了！”
柳凤鸣转身走到后院摘菜，璇玑也轻车熟路的拿起竹箩筐追上去帮忙。
皇宫里的人一定想不到，他们高贵的皇女大人居然头戴草帽，还听命于人乖乖蹲在田里摘菜。
竹间仙居的后院被师徒两人打理得井然有序，放眼望去别有一番田园风光。
肥沃的土地一半用来种草药，一半用来种蔬菜。
“吃多少摘多少，不要浪费食物。”
柳凤鸣一边蹲地里查看他的宝贝草药，一边悠闲地指挥徒儿干活。
“知道了——”
璇玑从瓜藤上拧下肥硕饱满的黄瓜，清新的植物香气让她心旷神怡。
皇宫里那些养尊处优的皇兄皇妹，大概没见过瓜长在瓜藤上的样子吧。
他们向来高高在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早就脱离了平凡百姓的日常生活。
母后经常说要体察民心，了解臣民的生活才能更好地治理这片土地，打造大家可以安居乐业的家园。
照这么说，她蹲在田里摘菜算不算是学到了其他皇嗣学不到的课程？
皇家课程里的“帝王之术”第一条便是“知百姓，解民忧”。
这些落实到细微之处的知识，如果不是因为有师尊在，她想学都找不到地方可以学。
可惜啊，她的师尊比田里拉犁的老牛更倔，之前她费了那么多的口舌都劝不动他入宫。
不过没关系，她已经找到了最结实的麻绳和麻袋。
希望师尊喜欢呢~
柳凤鸣霎时觉得背后发凉。
“你盯着我看干什么？”
“呃，菜叶上面有好大一条虫子……”
“它又不会吃了你，大惊小怪。”
“哈哈……”
呜哇，师尊的感觉怎么如此敏锐！
她不过是盯着他背影看了一下，他立马就能察觉她的目光！
她的师尊到底是何方高人啊！
柳凤鸣自然不知道自己在璇玑心里的形象又拔高了几分，他只觉得他这徒儿奇奇怪怪的。
你说她胆小吧，她说起路遇贪财刺客时毫无惧色；
你说她胆大吧，她说菜叶上的绿色蠕虫是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针。
等璇玑摘好需要的蔬菜，柳凤鸣撸起袖子亲自下厨。
“油热好了，你先往锅里打个蛋。”
刚把菜籽油倒进锅里，柳凤鸣才想起来自己忘了准备调味的配菜。
他转身到案板上切蒜片，现在油热了又腾不出手，只好使唤还在清洗蘑菇的徒儿搭把手。
往锅里打个蛋而已，她应该不会再把灶台给炸了吧……
柳凤鸣有些胆战心惊，眼睛余光不时往她那儿瞄，手底下的蒜片都切厚了许多。
想起上次她自告奋勇亲自下厨，说要做道好菜孝敬师尊，结果差点没把人家灶王爷炸出来。
“啊！”
好吧，她一声惊呼预示大事不妙。
“我不小心把蛋壳也敲进锅里了……”
还好，灶台没炸。
于是当天晚饭，原本滑嫩可口的黄瓜炒蛋多了一些扎嘴的口感。
“你平常在外经商都吃些什么，自己不做饭吗？”
柳凤鸣又从饭菜里挑出一小片碎鸡蛋壳。
“太忙了，随便买点吃的……”
璇玑心虚地扒了一口饭。
在皇宫里哪有皇女自己做饭的时候。
皇宫规矩严格，衣食住行样样都有专人管理。
就比如吃饭，宫里分管膳食的是御膳房。
每天一到饭点，御膳房的宫人们会按照规制分餐，将符合身份地位的餐食送到每一个宫殿。
母后那种级别的自然不和大家一个标准。
为了安全起见，母后的膳食管理最为严格，即便是她也不清楚母后生活上的细节。
如果有多余的财力和心思，也可以自己在宫殿里开个小灶，实现自给自足的生活。
要是师尊在宫里就好了，她能吃上安全放心又合胃口的饭菜。
像她在宫里吃饭，每次都必须拿验毒针避险，简直捣腾到胃口全无。
“你之前提过入宫的事情，我想了解一下。”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