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暂时摆脱了恐惧的桎梏，唐仙儿立刻下跪对李玄尘行礼。
“哼......”
李玄尘不说话，霎时间，一阵风雪吹过，仿佛代替他说。
我很生气。
也不知是冰雪的凉意，还是心中惊惧而导致的汗毛竖立，两少女都不由得浑身一颤。
“师尊，这和仙儿师妹无关，师尊！”
白星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她用尽全身力气转过身。
“咕咚。”
膝盖跪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不顾本就冻坏加上撞击而致的膝盖剧痛，她狠狠地磕起头来，嘴里不断念叨着。
“仙儿师妹年纪尚小，说出此话皆是无心之语，一切都是星儿的错，还请师尊责罚。”
“不！都是仙儿的错！是仙儿自己要来的！是仙儿自己提议要和星师兄逃跑的！要责罚！”
唐仙儿和白星争抢着，她跪走到李玄尘面前，伸出手想拉住李玄尘的衣襟，但到了一半便止住，她继续哀求道。
“还请师尊责罚仙儿！”
“不！责罚星儿！”
“不！责罚仙儿！”
见这师姐妹你一句我一句替对方请罚的悲情大戏，李玄尘心里犯了难，他这还什么都没说呢。
这姐妹俩就开始讨打了是吧？
你们这不是逼我吗？
他一点也没生气，但这师姐妹俩哪里知道眼前的师尊已然不是曾经那个玄尘剑了。
“聒噪！”
李玄尘出声呵斥两人，两人对视一眼不敢抬头看面前背手而立的师尊。
“唐仙儿，为什么本应在剑意门的你，此时却和白星同跪呢？你是何时从剑意门动身，又是何时抵达这千里之遥的千决山！”
李玄尘指着白星，继续提声道。
“又是何时！何时有与白星一同叛逃师门之心的呢！”
唐仙儿如鲠在喉，她紫色的眸子望向身边的“白师兄”。
师兄此时伤上加伤、疮中生疮、面黄肌瘦、衣不蔽体、萎靡不振、一脸恐惧，又是一副随时体力不支摔倒的模样。
唐仙儿狠狠攥起拳头，心中如摘胆剜心。
“师——”
白星刚想开口被李玄尘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她身边的唐仙儿见过无数次师尊惩罚她，与其说是惩罚，更像是虐待。
就像恶狱卒虐待死囚那样！
此时此刻，唐仙儿忍不了了。
“......师尊，仙儿不懂。”
似乎是过了几百年那么久，唐仙儿缓缓开口，那声音有些颤抖。
“哦？何事不懂？”
唐仙儿又不说话了，似乎在顾忌什么。
李玄尘低头掸了掸白衫之上的雪花，又转头看向跪白星旁边的唐仙儿，悠然道。
“为弟子解惑乃是为师的职责，何事，但说——无妨。”
得到了李玄尘的允许，唐仙儿深呼一口气像是放弃了什么似的。
“对待牲口一般对待弟子，也是师尊的职责吗？”
“嗯？”
李玄尘眼眸闪烁。
“为何！为何！师尊如此对待白师兄！师尊真当白师兄是弟子吗？你看！”
唐仙儿猛地抓住白星的胳膊，她指着白星的伤痕、冻疮大声道。
“白师兄从拜入师尊门下开始，浑身从未有一处好过！师尊对白师兄整天非打即骂！怕是无忧城中农家的老驴都不曾这般挨过农家这般的打！”
“不是这样的......”
白星想要阻止她继续放言，但唐仙儿仍不停下。
“师尊对待其他师兄师弟是此般？师尊对待徒儿我是此般？师尊对待陌生人是此般？”
跪着的紫衣少女是越说底气越足、越说声音越洪亮，那样子像极了县衙门的老爷在清算犯人的罪证一般。
一时间，仿佛李玄尘才是跪着的那个。
“师尊就是讨厌白师兄！就是想把白师兄折磨致死！师尊！不是个称职的师尊！”
白星呆呆地听着唐仙儿把这些话讲完，豆大的泪珠从她猩红的眸子里滚落在脸上，泪水刺痛她脸上的伤痕，朦胧的视线中她唐师妹的模样是那般高大，她委屈的只想躲进唐师妹的怀中放声大哭。
但是她不敢，她只得无声地流泪抽涕，用力憋住闷在心口的呐喊使肩膀不断颤抖。
同时她也担心一会师尊要如何惩罚这个以下犯上的师妹。
唐仙儿的话是那么字字诛心，又那么句句入骨。
她说得不差一分一毫，甚至被口诛的李玄尘也觉得她说的何其对。
但。
唐仙儿不是县衙门的老爷，而李玄尘也不是公堂之上被清算的犯人。
他是玄尘剑，剑意门的门主，是这僭越之人的师尊。
“哼哼哼哼......”
李玄尘突然毫无征兆地轻笑了出来，那笑容有几分嘲弄、有几分意外、又有几分无奈，但确有着十分的冰冷，只见他笑完脸上表情瞬间消失。
像是一页书那样，那是一张即将宣读的罪状书。
要来了！
完了！
白星是心中一凉，唐仙儿则是被这笑声打回原形。
“唐仙儿？你在我门下有十年了吧？”
每个字都像是刽子手接近的脚步声。
“回、回师尊，十年有余。”
唐仙儿刹那间蔫了下来，这次可没了刚刚的气焰，李玄尘的笑声让她从宣判者变成了被宣判者。
没办法，完全没办法。
他是师尊，他是元婴期的顶级强者。
于理她抵抗不了，于实力她更是如蝼蚁。
“这十年，我倒养出了个白眼狼。”
李玄尘只字不提刚刚唐仙儿如连珠炮般的问题，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前身做得太理亏了啊！
而唐仙儿不说话，她既没否认，也不求饶。
“是我以前对你太温和了，还是你叛逆期到了？”
“我只是，只是看不惯......”
“看不惯？”
李玄尘话罢，突然四周空气呈扭曲之势，漫天雪花随扭曲的空间止住不动，比雪还白上几分的纯白灵气从他的脚底迸发而出直冲天际，他的墨发与衣衫不断摆动狂舞，漆黑的瞳孔中是摄人的白色光芒。
“砰！”
霎时，劲风迎面向白星和唐仙儿吹去，仿佛纯白武神的李玄尘为中心数里的范围，积雪和空中定住得雪花四散飞去而不见其踪，只留下这他们脚下的赤裸冻土。
在李玄尘面前，她们是如此渺小。
“师尊！师尊！师尊！不要！”
白星只感觉自己要被迎面的风雪吹飞，她催动灵力踉跄地稳住身躯，嘴里不断哀求着发怒的师尊。
“师尊！如仙儿一死可换师尊对白师兄以人相待！足矣！”
她畏惧，但求饶似乎太晚了，她也更不可能求饶。
尽管身为聚灵期的唐仙儿比筑基期的白星更为强大、尽管她是万中无一的无双剑体，但李玄尘灵气爆发的劲风仍让她觉得站立不稳。
她觉得自己没有退路了。
“看不惯？”
如一尊武神，被纯白灵气包围的李玄尘侧目而视，被纯白灵气充斥的瞳孔里是看不见的意味深长。
果然！
果然她和书里说着一样的话！
难道自己真的要像原作剧情里把她毁容吗？
比起心中天人交战的李玄尘，唐仙儿的想法很简单。
如果。
如果自己死掉师尊可以对白星师兄好一点的话，也没关系。
谁叫，我仰慕师兄呢？
唐仙儿手腕一翻，一把紫色的长剑出现在她手中。
这是师尊曾经赠予她的剑。
紫英剑。
她要对抗强如神明的师尊，对抗养育她十年的师尊。
为了爱。
此时在白星视线里。
那痴傻的紫衫少女脸上正挂着惨笑望着自己，像是怎么看也看不够，尽管自己能感觉到师尊那边的灵气突然的异动，她却仍是目视着自己，那个表情像是做了什么最后的决定，她娇小的身躯周围迸发着紫色的灵气，但却像是风中残烛一般被纯白灵气的劲风无情撕扯只剩丝缕。
“不要......”
白星眼神空洞的呢喃。
下一秒，白衫男子距离紫衫少女仅有一息之遥，纯白劲风将白衫男子的墨发白衫向后吹去，那张英俊绝美的脸上古井无波，泛着白光的墨色眸子透着无情。
师尊手上拿着剑......
玄尘剑......
“不要！！！”
白星尖叫。
她已经想到了之后紫衫少女的凄惨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