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灵槐的眼神在颤抖。
白景认识她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连同那双好看的眼皮都在抖动，那是发自内心的畏惧，甚至那一巴掌后，一直傲气的她根本没有反抗，只是默默地垂下头，像是一块即将落地的瓷器，哗啦啦的碎成一片。
黄昏池的煌年算是露面较多的，他性格强硬，眼睛中揉不得沙子。
白景不喜欢这样的人。
他觉得半灵槐有些可怜，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都没剩下，就像是自己的师尊，也是死在黄昏池中。
“还有你，剑阁弟子居然沦为像宵这样的野狗，哦..”煌年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注视着白景的脸，看了好久。
“我见过你，今早剑阁晨会，我记得..好像是什么门主。”
“大人记忆力挺好。”
“不是记忆力好，是因为你身上有股熟悉的味道，让人厌倦。”煌年也说不上这股味道从何而来，一股有些熟悉的香味。
这倒是让白景警觉了起来。
“年纪轻轻，成为了剑阁山门的门主，可不要一点点的冲动，断送了自己的前程。”煌年到最后，都没有正眼看半灵槐，这个女人是他的所属物，他自然不用多看。
直到他走了，半灵槐才如释重负一般倒在了椅子上，她摸着额头前有些杂乱的头发，垂下了头，白景看见了她红了眼眶，可半灵槐忍住了，她没有哭。
她从不轻易让人见到自己脆弱的一面。
白景绕过柜台，坐在了半灵槐的身边，从袖口里掏出药，递给她。
“涂一涂，脸都肿了，马上是冬天，小心皮肤干裂。”
他听见了半灵槐用力的吸气声，她抬起了下巴，目光既委屈，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绝望。
她一直没有动，所以白景只能亲手帮她敷上药膏，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半灵槐的肩膀微颤了一下。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白景一个人的手指在按摩半灵槐肿起来的脸颊，有些烫手。
他忽然感觉到手背上有些冰凉，那是一滴泪水，从半灵槐低下去的脸颊滑落，她发出隐隐的抽泣。
“我..我不想嫁。”
“我知道。”白景点点头，继续手指的动作，直到最后，两人再无任何对话。
等到晚间，凌剑峰的门主林宵在大殿里来回垫着步子，大殿之内很热闹，有梨花雪，还有坐在一旁的慕容瑶以及茶糜。
林门的问题，已然不能再拖。
这点他和梨花雪都清楚，既然现在黄昏池有人前来，自然是将裁决的权利交付给他。
“林宵门主，煌年大人来之前，我想再次郑重问你。”梨花雪的目光冰冷，像是一把无形的冰锥，横在了林宵的脖颈。
“林门的事情，你真的不知情吗？”
梨花雪的话一刚落，林宵几乎是下一秒就回答。
“当然了，我.的确不知道他所做之事，本来看他为了凌剑峰矜矜业业这么些年，我倒是给了他几分实权，只是没想到——”
说到此处，林宵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就差留下两滴眼泪助助兴了。
一旁的茶糜听得直呼精彩，这说的和真的一样，她一直保持着淡然的微笑欣赏着林宵逼真的表演，慕容瑶在一旁稍稍皱起眉头，却也没有说话。
梨花雪的表情柔和了些，她与林宵相识多年，虽然对方给予自己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但她认为，林宵应该没有那个胆子做这样的事儿，先选择相信。
更何况，在剑阁的牢里，御剑峰的弟子审问林门好几次，都没获得什么有力的情报，也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此事与林宵有所关联。
想到这，梨花雪用眼角的余光撇了一下侧座的茶糜。
看见那位师妹依旧保持着平静的笑意，她的内心不光有点惊愕，还有那么一点毛骨悚然。
那天晚上，就是茶糜带着那本账簿找到了她，并且说了一些凌剑峰私底下所做的勾当，而现在，她居然还穿着凌剑峰独有的制服，像是没事人一样坐在这里，大概林宵门主做梦也没有想到，造成凌剑峰这种局面的罪魁祸首此时就坐在他的边儿上。
当然，这件事梨花雪一直保密的很好，到现在林宵依旧不知道是谁所为。
过了一会儿，当梨花雪续上第四杯茶的时候，煌年走了进来。
夜色已深，他依旧穿着那件晃眼的袍子，走进这座宫殿，来到众人面前。
“梨花雪。”
哪怕是煌年毫无尊敬可言的叫了梨花雪的名字，后者也不敢露出烦躁，或者厌恶的神色，虽然她对这位来自黄昏池的弟子并不是很感冒就是了。
煌年大大咧咧的坐在主坐上，一脸疑惑的问道。
“这么晚了，还派弟子来找我。”
“打扰您休息了，煌年大人。”这还是第一次，梨花雪表现的很是恭敬，现在这种情况，虽然煌年并非知道凌剑峰的林门出了一档子事，但还是按下性子，等到林宵说完之后，他才忽然笑出了声音。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不就是关了一个林家的人。”煌年表现的很不在乎，当然了，他的确有这个资本。
“林宵门主，贵峰的事情虽然与我无关，但既然你如此的坚持找我，想必对你而言，是一个很重要的人吧。”
“那是自然..只是如果林门真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我一定要找他问阁明白。”林宵此刻仿佛化身为一名剑客，出招就是快准狠。
他站起身，拍着衣服上的灰尘，走到了煌年的身边，轻轻的在他耳边上低声说了那么一句。
“我还是希望林门能有一个公平的结果。”
可其实，林宵巴不得林门死的越快越好，越利索越好。
林宵以为自己这番表演至少可以让煌年动容，可他是谁？那是黄昏池长老的弟子，见过的人很多，他很喜欢琢磨。
所以很快，煌年知道他话语中的意思，因为在世间的地位颇高，形形色色的人总是见了不少。
“那我这边给予你两个选择。”说着，煌年伸出右手的中指与食指，在林宵的眼前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