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星从东方冉冉升起,揭开了夜幕的一角。黎明到来,将第一缕微光投向白茫茫的大地,照得宋梓沫结霜的睫毛微微闪亮。

宋梓沫张口,呼出一口白烟。她从沾满血污的狐尾下抽出伤痕遍布的手,微微颤抖着。一丝灵力从宋梓沫干涸的妖丹中挤出,在指尖游转着,构筑成妖术【归春】的雏形。

这是宋梓沫借助青丘木所学到的妖术,其名取万物归春之意,自伤痕中孕育出新的生命力,治愈旧伤。

宋梓沫深吸了一口气,面色凝重地将妖术摁在左臂上。旋即,宋梓沫紧皱眉头,呲牙咧嘴。

一种痛而痒的感受从宋梓沫身体中发出,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宋梓沫体内萌发一般。宋梓沫知晓,那是昨夜战斗中受损的身体组织正在自行生长,重归于正轨的预兆。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梓沫终于感觉到体内的力量恢复了些许,挣扎着站起身。随后,她便看见了地上触目心惊的鲜红。

“唔——呕——”

宋梓沫感到一阵反胃,虽然她曾经经历许多厮杀,也并非没见过死人。但是看见眼前的惨象之时,依然忍不住想要吐出来。

昨夜,宋梓沫凭借血煞带来的疯狂,压制的内心的恶心与恐惧,可当血煞退去之时,残酷的现实就冷冰冰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抱歉,没能救下你们。”宋梓沫垂眸,眼神冰凉。

整个小镇,无一人存活。

“福神……”

宋梓沫阴沉着脸,扶着墙,艰难地站直身子,向着福神的宫殿看去。

宫殿依然屹立在小镇中央,而地面上,则洒满了骨、肉、皮毛、眼睛等东西的混合物,其中有少许的肉块仍在艰难地蠕动着。

“还没死吗?”宋梓沫拾起刀匣,背在身上,一瘸一拐地走上前,看着那在雪中挣扎的肉块,对准肉块上瞪大的眼睛,刺下。

伴随着刺耳的哀嚎,粘稠的浆体从破口出迸溅开来,零碎的肉块抽搐了两下,停下了动作。

“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啊……”宋梓沫举起手,稀薄的狐火从指尖亮起,贪婪地裹卷着空气中残存的灵力,“不过,没想到师傅的实力那么强,竟然能将福神给打成这副模样。”

狐火化作焰流,从宋梓沫的指尖流淌而下,向四周的血肉舔噬而去。福神的残肢、故去镇民的残骸,都在狐火中噼啪作响,皱缩着,化作灰烬。

“尘归尘,土归土,所谓性命,也不过是泡影,风来了,就散了啊。”宋梓沫惆怅地抬起头,看着掠过的寒风地上的灰烬吹起,撒向空中。

恍然间,宋梓沫想起了什么。

“福神这种妖物,从前好像未曾有听闻过。它的一身妖术,也颇为奇诡,甚至能够影响到因果的规则……难道说,大劫,就是福神这样的诡异存在会不断地出现?”

想着,宋梓沫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福神的实力实在太过恐怖,宋梓沫自认为她的实力不差,但是一样被福神摁着打。倘若这种诡异存在大规模出现,平民百姓们……

宋梓沫下意识回望了一眼身后燃烧的火焰,打了个寒战。

摁下脑海里繁杂的思绪,宋梓沫抬脚,踏着燃烧的火焰,向着福神所留下的宫阙走去。

她记得,福神在最后一击的时候,向这座宫阙注入了大量的灵力。那个与因果有关的力量,好像就是从这座轿子化作的宫殿所提供的。

踏上石阶,宋梓沫仰头望去,古老文字所书写的牌匾映入她的眼眸。

“披香殿?好古怪的名字。”

走入殿中,一股温暖的气息当即涌了上来。殿中的兽首香炉还在喷吐着淡淡的烟气,仅仅是吸入一口,宋梓沫便感觉体内的灵力有上涨的趋势。精细的雕梁画栋间,宋梓沫甚至能感受到隐隐有灵力游走其中。

墙壁上,螭首衔灯发出淡淡的辉光,屋顶上,繁复的斗拱交织,形成了结构复杂的藻井。无数虚幻的红绳从藻井处垂落,乱七八糟地连接在梁柱上。

而在宋梓沫的正前方,宫阙的尽头,是一个倚靠在墙边的方桌。方桌上摆着一口巴掌大小的香鼎,里面有三柱香正缓缓燃烧,飘起丝丝缕缕的青烟。

香鼎的两侧则是手臂粗细的红色香烛,烛火跳动着,宋梓沫只看了两眼便感觉到头晕,慌忙将视线挪开。

“所以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我好像能感受到其中潜藏着庞大的力量,甚至是逼近神话的力量。”宋梓沫皱着眉头,四处打量着,思索到,“我的直觉告诉我,那股力量很强,就连福神都未能将披香殿的威能彻底激发出来。”

下意识地,宋梓沫走上前,拔出了香鼎中的三柱香。

霍然间,轰鸣声回荡,香烛的火焰摇晃,宫阙藻井榫卯结构竟相互交错,运转起来。高大的梁柱分裂成小型的构件,一点点向下压缩,墙壁上的螭首衔烛也在机关运转的声音中收缩起来。

“不好,这玩意不会是要塌了吧?”宋梓沫心中一惊,暗道不妙,反手将三柱香插了回去。

然而,这并没有阻止宫阙的屋顶向下压来。

“妈.的,我刚才为什么要手贱去拔那个玩意。”宋梓沫暗骂一声,转身向着门口奔去。

然而,令宋梓沫感到不妙的是,脚下的地板竟然也在收缩!宋梓沫刚跑出两步远,就被向后收缩的地面拉了回去。

屋顶越压越低,宋梓沫甚至能感觉到那东西已经快要压到她的狐耳了。四周的梁柱不知何时已经彻底消失,殿内的光芒也敛去,只剩一片黑暗,唯有机关运转的轻响不断传来。

四面八方的墙壁聚拢过来,就在宋梓沫以为自己要被挤成狐狸饼的时候,机关的响声骤然停滞。

砰——

宋梓沫的脑门撞在了门框上,她揉着额头一看,发现偌大的宫阙再度变回了原先那个小小的轿子。

缓缓地走出轿子,宋梓沫疲惫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抬头看着这方红轿。轿子里,原先的香鼎与红烛被压缩成了一副画,而写这披香殿的门匾则化作了一个小木牌,挂在轿头处,随风轻轻摇晃。

“没想到,这个披香殿竟然是机关术的造物。奇怪,机关术造物不应该是天机院的东西吗?为什么会落在福神手上?”宋梓沫揉了揉眉心,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唉,这东西要是能收得再小一点就好了,这顶轿子我也不好带走……”宋梓沫打量着面前的轿子,小声地说到。

披香殿所蕴含的威能宋梓沫也有些眼馋,毕竟,这可是媲美神话的力量。在即将到来的大劫中,多一分力量,就多一分自保的能力。

似是听见了宋梓沫的话语,一道道烟雾从披香殿所化的轿子中喷薄而出,将整个轿子笼罩在内,紧接着一阵齿轮交错的声音自其中传来。

宋梓沫还没反应过来,烟雾便已经散去,轿子消失了,地上只留下了一个造型繁复的木盘,上面刻写着三个字:

“披香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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