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儿,把这份糕点送去隔壁。”
乔雨竹一身素衣,依坐着品读话本,秀口轻咬一块糕点,一边慵懒的吩咐巧儿,但,回敬她的只有沉默。
乔雨竹心中一沉,巧儿从不敢不回话,哪怕小姑娘心情再不好也从不会这样。
“花花…草草…无人恋,生生…死…死随人…”
蚊蚋般悉悉索索的戏腔,愈发的清晰起来。
她忽的站了起来,怒喝道:“谁?滚出来!”
“这一霎天留人便,草借花眠。小姐可好?”
纤细婉转的声音,辨不出男女,唱着悠悠的戏词。
桃花眼已经充斥着杀意,然而乔雨竹却反笑:“是你们这些丧门星啊。”
纤细的声音继续用戏腔说道:“小生并不想与竹行走争斗,只盼姑娘稍安勿躁,小生自会释放巧儿。”
帷幔无风而动,一道身影出现,只见巧儿脸上画着戏妆,一动不动仿若木偶。
乔雨竹笑意愈发冰冷,心思如闪电般飞转:“阳春阁,我等与你们历来井水不犯河水,莫非尔等想与我圣教为敌?”
“非也非也,小生却是为了行走着想啊!以家师和令师的关系,又怎会伤害姑娘,只怕姑娘莽撞,坏了我等的大计。”
“呵,你们要来孟州搞风搞雨,何必顾及本行走,那些正道的死活与我何干?除非,你们是想…”
“此事过之后我等定当道歉,拿出让行走满意的补偿,财宝美人,任您开口。”
乔雨竹此时已经猜出了他们的目的,她怒极而笑:“你们的消息还真是灵啊!若是别人,本行走也就不管了,可是她么,不行。”
“看来竹行走非要斗上一场不可了,不过行走前几日已然受了伤,又如何能敌小生呢?”
乔雨竹不答,虚空中一只巨手猛地一抓,却是扑了个空,正暗道不好,却发觉眼前一黑,桃花眼忽的涣散了,绝美的面容逐渐浮现出诡异的戏妆。
“子夜……”
这微弱的呼唤,只怕已无人听到。
雨,越来越大,两个人突兀的出现在一处亭子里。
“清兰,许久不见。”
儒雅的声音,从男子口中传出,他坐在亭子一角,脸上覆盖着浓浓的戏妆,却在不断变化着,时而男时而女,生旦净丑一一浮现。
亭子另一角,正是那黑袍人,此时她已恢复了清丽的女声:“你不配这么叫我。连你都来了,看来阳春阁这次是志在必得了。”
“那,还请兰行走不要坏我等大事,某实在不想与你为敌。”
远处传来飘渺的戏腔,令黑袍人微微一僵,她看了看那个方向,青铜面具下,凤目已然眯起了危险的弧度。
“放心,令徒不会有事的,只是暂时困住她罢了,免得她横生枝节。想必你也知道令徒的癖好秉性。”
“呵,小官生,竹儿要是少了一根头发,阳春阁便要少一个人。”
“雉尾生自会拿捏好分寸。”
“哎,我早就看出来,那女子就是个扫把星,只会给竹儿带来麻烦。”
小官生不置可否,只是坐在那里,和她对峙着。
“不过呢,如果她死了,竹儿会很伤心的。”
“虽然我一直想纠正竹儿,免得她重蹈覆辙,但是我还是觉得,让那女子自己离开比较好。”
“如果她这个时候被你们杀死了,反而会让竹儿刻骨铭心,就像以前你姐一样,不是么?”
黑袍人语气充满了揶揄,以及一丝愤怒。
小官生终于抑制不住愤怒和哀伤:“够了!不要再提她!清兰,你不要逼我!”
“呵呵,我们都是些苟活的人罢了,你逼我,我逼你,老天逼着我们。多说无益,且让我看看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长进。”
虚空中一只巨手袭来,将小官生攥在了手心,越收越紧,随即又摊开,只见那巨手中空无一物。
黑袍人呆立亭中,久久未动。
……
柳子夜潜藏在雨水中,此时的她正不断思考着,这个戏腔的主人,到底是什么?
小云儿在雨水中手舞足蹈,脸上已经被戏妆所覆盖,那诡异的妆居然没有被雨水冲刷,而她嘴里还唱着莫名其妙的词。
莫非这能力是操控意识?
她并不想伤害小云儿,她知道那并没有什么用,万一导致小云儿彻底失衡,局面反而会更糟。
失衡?不如,就这么耗下去吧。反正自己没有失衡的顾虑,而对方这么耗下去,迟早会失衡,如果对方不是疯子的话总会退却的。
“你再不出来,我便杀了她。”
小云儿平静的说出这句话,而她的两只手,已经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没有回应,小云儿的手开始不断收紧。
眼看情况越来越紧急,柳子夜只好先兑换一个纸人替身,打算让它先试探一番。
“柳子夜”突兀的出现在巷子里,她衣衫尽湿,慌忙喊着:“且慢,我在这里,你究竟是何人?意欲何为?”
小云儿掐住脖子的手逐渐松开,那飘渺诡异的声音也不回答,只继续咿咿呀呀的唱着。
“柳子夜”实在不知那人到底要做什么,只得呆愣愣的等着。
那声音见“柳子夜”没什么反应,不由得沉默起来,随即又再次响起,只是,那声音却是变为了一个尖细滑稽的男声。
与此同时,小云儿脸上的妆也迅速消失,小姑娘身形晃了晃,便倒在雨水里。
水里的柳子夜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好!这声音其实是在检验那纸人。
果然,巷子某处的屋顶上,一张巨大的脸飞了下来。
那是一张“丑”的脸,肥胖丑陋的脸上涂着白白的脂粉,几颗黑痣为它增添了几分滑稽,两只小眼睛滴溜溜乱转着,迸发出精光与邪意。
它张开口,将那纸人柳子夜拦腰咬断,纸人惨叫一声便化为了原型。
“我…就…知…道…”
那丑脸狞笑着飘向小云儿,看来,它对于自己被耍是真的生气了。它张开大口,锋利的牙齿就要咬向小云儿。
柳子夜却看着那张脸,越来越眼熟,这,这不就是那天的胖子吕员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