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比起肠子和心脏都在自己眼前被掏出来，呕出一滩血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一边百无聊赖地想着，特蕾西亚一边用下意识地用手按了按自己还残留着些许阵痛的胸口。
好奇怪……疼痛给予的感觉……好奇怪……，莫名的安心，莫名的迷醉，就像回到了母胎的怀抱中一般，温暖而安逸，我是不是疯了……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跳得那么快……啊，忘记了，现在的我其实没有心脏来着。
想到这里，特蕾西亚不知道为什么，傻愣愣地轻笑了出来，而她的这一表现直接把抱着她的安吉拉吓得语无伦次地惊叫了起来。
“特蕾西亚大人？！都这个时候您怎么还笑得出来！”安洁拉一边急切地责备着怀中的少女，一边慌慌张张地将对方按在自己胸口上的手拉开，“您怎么样了？是……是这里疼吗？您说话啊！！”
软塌塌地瘫倒在粉发修女的怀中，特蕾西亚任由安吉拉摆弄着自己的身体，丝毫没有防备或是抵抗的动作，乖顺得仿佛一只小鹿。
如果不是眼下的境况的话，她应该会很开心吧，看起来就像一个好搞定的女人……啊，衣服弄脏了呢，我本来还蛮喜欢这身裙子的说。
瞥了一眼刚刚被自己沾满血污的手印上一个“血手印”的白色洋装，特蕾西亚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出那只尚未被鲜血污染的手，支撑着身下的抱住她的安吉拉的脖颈，想要从她的怀中站到地上。
毕竟是相处了多年的搭档，抱着少女的安吉拉立刻便理解了对方的意思，她马上便松开了揽住特蕾西亚腿弯的动作，而是在拉住了特蕾西亚按在她脖颈上的那只手的同时，扶住了白发的少女那略显瘦削的肩头。
可即便特蕾西亚已经非常努力地尝试从安吉拉的怀中站起来了，然而，在她的双脚触碰到地面的那一刻，她的腰部与双腿还是因为突如其来的阵阵剧痛，而时不时地颤抖着、抽搐着，宛如一颗在狂风暴雨重飘零不定的树苗。
“特蕾西亚大人！……我来抱您吧，您不必硬撑的，我现在就带您回去找……”
安吉拉语速飞快地说道——如果没有特蕾西亚伸手拽住她胸前的衣襟的动作，毫无疑问，她下一刻就会抱起少女然后借着魔力强化身体后的速度飞奔回教堂。
然而，特蕾西亚却强硬地制止了她的行动。
“没事的，安吉拉，老毛病而已，你知道的……我记得你的储物戒指里还有一瓶药，我的前段时间吃完了……”
拽了拽修女的袖口，特蕾西亚习惯性地露出了那张温柔的笑容，鲜血从她的嘴角滴落，显得娇小的白发少女格外得脆弱，令人不自觉地想要去怜惜她——即使特蕾西亚自认为自己早已同过去诀别，但每当痛苦降临在她的身上的时候，她还是会下意识地露出微笑，一如那个给予她生命，但又剥夺了她生命的女人所逼迫她做的一样，那几乎烙印在了她意识的最深层之处。
“药吃完了？！您怎么不跟我说？您多久没用药了？！”
在听清楚特蕾西亚那由于喉咙里残留着的淤血而有些沙哑的话语后，安吉拉的情绪陡然从单纯的急切转变成了气急败坏，问话的语气也不禁带上了一股子质问的意味。
“……快一个月了。”
“您竟然从我们离开圣城起就没用过药？！”安吉拉猛地瞪大了那双艳丽的紫色眼眸。
“咳咳咳……咳咳……”特蕾西亚没有说话，只是以一阵剧烈的咳嗽回应了对方。
“该死的……待会儿我们再深究您不吃药的原因，现在，请张嘴，特蕾西亚大人。”
从右手无名指上戴着的储物戒指重取出一个深棕色的玻璃瓶，拧开瓶盖，倾倒出数颗红色的药丸，安吉拉将其递到了特蕾西亚的面前。
“咳……呼……呼……，谢谢你，安吉拉，你总是那么可靠。”
猛喘了几口气，特蕾西亚并没有接受安吉拉的喂药，而是在休息了半分钟后，用手指一粒一粒地夹起来吞了下去。
注视着少女努力地吞咽着药丸的动作，安吉拉虽然有些不满于对方不接受自己的喂食，但在注意到对方那比起平时来说还要苍白许多的脸蛋，也只得将自己的私情咽进肚子里。
“您感觉好些了吗？那么，请给我解释一下，您为什么不及时补充药物的原因，您应该比我更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才对吧？特蕾西亚大人。”
将特蕾西亚扶到了王宫内的某条僻静的回廊上，安吉拉死死地盯着靠坐在墙边，玩弄着垂至自己胸前的白发的少女，语气中带上了一道不易察觉的焦躁。
摩挲着自己的白发，特蕾西亚在一阵无言后开口了，音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亲切，仿佛不久前的虚弱从未存在过一般。
“正因为我清楚自己身体的状况，我才作出了这个判断。”
“我和您说过很多次了，请不要妄自菲薄，您的病是可以治好的！请相信教会的力量！”
在听到特蕾西亚的回答的下一瞬间，安吉拉便仿佛产生了应激反应一般，双手握在胸前，语气激烈而严厉。
“我知道的哦，安吉拉，我知道的。”
“既然如此，那您怎么还……”
然而，特蕾西亚没有选择正面回应修女的话语，而是仰起头，空空如也的目光令人不自觉地联想到死去多时的尸体那早已放大了的瞳孔。
“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死亡早已将它的绞索伸到了我的脖子上，只不过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罢了……”
“我……”
望着那张自始至终都波澜不惊的脸，安吉拉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
“扶我起来吧，安吉拉，该回去了。”
“……是，特蕾西亚大人。”
粉发的修女一如既往地搀扶着白发的圣女，但安吉拉知道，有什么不一样的东西，正自她的心中悄然萌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