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的瀛洲城不需要没有价值的人，只要有钱一切都可以买到，下到百姓日用，上到他人性命.

怜是幸运的，从小被翠竹轩收养的他，身为雪狐一族的半妖，生的俊俏，雌雄莫辨，练琴也有天赋，尽管年幼，却已经是艳冠瀛洲的十大花魁之一，有独自的小院，还有侍女照顾起居.

但他也是不幸的，包装再精美，商品终归是商品，商品终究是会被卖掉的

直到那一天，他被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买下了，可以的话，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是个漂亮温柔的姐姐，再不济是个能温柔对待自己的人也好.

可惜，现实不是童话，强大富有的人才能拥有更多，那人在自己的厢房撕扯着自己的衣服，想要做那种事，甚至连个体面也不想给他，也对作为一件商品还奢望什么体面呢？

本以为为了活下去可以忍受一切，但想与做始终不同，哭喊与哀求不会换来怜悯，只会激起对方施虐的欲望.

而在最绝望的时候，那个人出现了，就像黑夜里的光，驱散了绝望与恐惧，狠狠教训了对方，还用远高于对方的价钱买下了自己.

怜认得那个人，是那个最近常听自己弹琴的人，是个会听着自己琴声而睡着的人，虽然偶尔会说些怪话，眼睛却很干净的人.

起初有了些波折，但最后公子还是收下了自己，对此他心怀感激，那天他得到了新的名字——真澄，也知道了那个救了自己的人叫做弦雨.

从那之后他就一直作为弦雨的侍从，陪着他去了好多地方.

——————

“橙子啊，饭好了没啊，你家公子要饿死了...你发什么呆呢，不会是思春了吧，要不公子带你去花街开开荤？”

看着身边一身黑衫的青年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活脱脱就像是凡人市井里晒干的咸鱼，他微微叹了口气.

“哎，我只是想起当初和公子相遇的时候而已，咱们的灵石已经不多了，下次投宿的客栈都快不够了，肉都要吃不起了，哪有钱去花街听曲看舞，公子实在无聊，真澄可以为公子抚琴，跳舞以前也和魅梦姐姐学过...还有人家叫真澄，不是水果...”

说话的是一名雌雄莫辨的少年，一身白色中州衣饰，银色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身后已经及臀，一双灵动的蓝眸清澈空灵，如果不是胸前一马平川，估计任谁都会赞叹一声这是个倾城的美人.

少年抱怨着，可眼神中却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对于这个把他从火坑救出来的人，他既憧憬又尊敬，尽管看起来有些不靠谱.

“哎？？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啊，咳，看来是该给你找户好人家嫁...不对找个喜欢的女孩子成亲了.”青年咂了咂嘴，该说不愧是曾经的花魁吗...哪怕已经相处了六年，还是偶尔会错把他当成女孩子.

听到这里少年清澈的蓝眸突然暗淡，头顶的狐耳不自觉长出，雪白的狐尾也出现，耷拉着，像是被抛弃的小狗.

“公子，你知道的，我这样的半妖在瀛洲地位低下，还记得小时候妈妈带着我被族里驱逐的事，我可不想让自己的后代也经历这一切...”

看着眼前的少年，青年有些心疼，收起调笑的神情，大手在他的头上揉了揉.

“没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中州那边不看这个，有实力才有一切，所以橙子也要努力修行变强啊~哎？狐狸尾巴又露出来了哦”

感受着头上的温热大手，少年舒服的眯起了眼睛，他早已把眼前的青年当成了自己的亲人，而每当他放松下来，用变身术隐藏起来的尾巴和耳朵就会又冒出来~

“公子...我都说了不要捏耳朵啊...”少年没好气地拍掉了男子的手，摆弄起手里的烤兔子.

夜晚两人在荒郊野外找到一座有些破落的小院，惊喜的发现里面的还有取暖的炉子可用，索性俩人就拾了些茅草，背靠着背在温暖的房间睡下了.

深夜，青年睁开眼睛，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少年，留下一张字条，缓缓退出了房间，又在房间周围布置了许多层禁制后才离开了破落的院子.

男人走后，少年睁开眼，看了眼那张从来没打开过的字条，看着夜色，不知在想什么.

相处多年，他是了解那人的，那人估计又是去剿灭什么盗匪邪修之类的坏人去了，他很想去，但知道自己会成为拖累，所以只能乖巧的等待那人回来.

正如他之前说的，他并未打算成婚延续后代，身为半妖的苦楚他已经受够了，依稀记得年幼的自己和母亲被族中赶出的情景.

来到瀛洲城不久，母亲就病了，不久就离开了人世，母亲临终的样子已经记不得了，母亲那时候是否会恨着自己呢.

他很尊敬公子，人在脆弱的时候都希望会有人拯救自己，很幸运，他确实等到了，作为报恩他希望能为那个男人做些什么，所以他很努力了，六年从一个炼气期到筑基巅峰已经算是天赋很好了，可惜依旧无法成为公子的助力.

现在的心愿，能一直在公子身边，等以后公子再找个夫人...希望以后的夫人别嫌弃自己，像梦姐姐那样温柔美丽的就好了...

只是，公子是个有些奇怪的人，就像是刻意不与任何人产生交集，像是个过客，好像一切对他而言都无关紧要.

想到这，少年有些难过，身体蜷缩了一些，雪白的狐尾盖在身上就像是个雪白的团子，他有些困，但却睡不着，因为他害怕再次变成一个人.

.....

东方天色渐亮.

身着黑衣的青年手持一把黑色二指宽如断剑般有些与瀛洲刀相似的兵器，浑身浴血，眼神没了之前的玩世不恭，变得冷如刀锋，盯着眼前嘴角溢血的老者.

“没想到，这离瀛洲城这么近居然还有个藏起来的皇境魔修！本想钓条小鱼，没想到居然是一条大白鲨.”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夫忘忧散人！是‘红娘子’的人，如果你就此作罢，老夫...”老者看着一地被男人斩碎的部下，强压怒火，眼前的男人诡异，自己的属下一个照面就被尽数斩杀，显然这是个狠角色，当然如果能震慑再好不过，如果不能也先拖延时间，等...

不过就在这时，青年突然面色惊恐的看向老者身后，而老者看到男人的表情也是一惊，连忙顺势往前一躲，余光扫向身后，然后下一瞬他就觉得不妙，但为时已晚.

一道血线从老者颈间出现，老人怒目圆瞪，此时青年已经出现在他身后，背对着他甩了一下刃上的不存在的血迹.

“啧，废话真多，这么蠢怎么修炼到皇境的？果然是脑子练傻了...”

青年嗤笑一声，反手一抓，直接把老头的头颅收入了纳戒，顺手摘下老人的纳戒，动作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了，这老头有点眼熟，说不定这脑袋还能换些钱.

自己找到地宫的时候，里面被捉的凡人与低阶修士，早已经被这些魔修抽干了鲜血，练成了傀儡，不过自己本来也是生活所迫所以才来打猎的，能救则救，救不了也只能轻叹一声.

“呦~没想到这荒山野岭，还能遇到这么俊的小哥哥~奴家可是喜欢的紧呢~❤~”这时青年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妩媚轻佻的声音，鼻尖也嗅到了若有若无的香气.

“嗡”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黑衫青年毫不犹豫转身斩向身后，这时他也看清了出声的人，是个身穿红色纱衣带着面纱的女子，女子身材曼妙，身形高挑，明明轻薄的面纱根本无法遮挡住容貌，可青年却看不清女子的面容，想来是个法宝.

“咦？”女子轻咦一声，抬手看到自己的红色纱裙被斩出一条口子，有些惊讶却也不恼，“哎呀~小哥哥~真是心急，心急的男人，可不讨女孩子喜欢哦~动刀动枪有什么好玩的~要不妹妹我教哥哥一些更有意思的事情~?”

女子声音依旧轻佻，眼底却闪过一丝杀意,看着男人不为所动，甚至都不回应她的挑逗，她葱白的手指虚空一点，地上蔓延血色纹路.

“嗯？”这时青年突然感觉身体一沉，甚至灵力运转也出现了滞涩，“困阵？眼看着相好被杀死，也不出手，就是要布置这个困阵？阿姨真是好狠的心~”这是男子说出了面对红衣女子第一次开口说话，语气嘲讽，内容欠揍，可他轻蔑的眼神中藏着的却只有冷漠.

“哼！”女人也不再语言挑逗，裹挟着一阵香风欺身而上，素白手掌探出，男人闻到那阵异香随即马上闭气，突然气势暴涨，再回过神男子已经出现在困阵之外，冷漠的看了看女人.

两人对峙了半炷香，二人都只是看着彼此，既不言语，也无动作，又过了几息，男子拔腿就跑，女子抬脚作势要追，可下一刻似是想到了什么，才迈了一步就停下，看着男人离去的方向眼神冷冽.

一脸飞奔数十里，青年突然停下，没了之前的狼狈，冷漠的回头看了看，之后才向着另一个方向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远方，等男人终于接近那座废弃的小院，天已经大亮，青年终于一个没忍住吐出一大口血.

‘咳，那女人那一掌可真疼！好在没真追上来...’青年这时才松了一口气，硬吃了对方一掌，而且自己还用秘法强行冲出困阵，虽不算重伤，可如果对方追击也确实十分凶险.

回到屋子看着熟睡的少年，再看看没被动过的字条，悄悄把字条揣回身上，轻轻在少年附近躺下.

而少年这时也缓缓睁开眸子，嗅着那几乎闻不到的血腥味，眼中充满了担忧，公子...受伤了...

......

两人走到瀛洲城门前，看着城内熙熙攘攘的人.

“已经六年了啊！公子，咱们回来了！”少年微笑着，回头看向黑衫青年，却看到自家公子看着自己的眼神与往常似乎不太一样.

“真澄，你去我后面走，对了，我才想起来，我还有个纳戒里还有点钱.”

青年语气有些僵硬吩咐道，少年疑惑，今天公子居然是直呼自己的名字而不是绰号，虽然无论哪个都不讨厌就是了.

但听到后面那句还是高兴地接过了纳戒，神识一扫，顿时眼睛眯成了月牙，露出十分可爱的微笑.

而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男子缓缓松了口气，攥紧的手掌微微放松，掌心已经被指甲刺破，“那个卑鄙的女人！”

到了客栈.

“老板，来两间上——”

“老板来一间上房就好，公子~虽然咱们现在还有不少灵石，但也不可以浪费！”

最后青年拗不过他，只好两人开了一间上房，房间很大环境也还算雅致，已经风餐露宿了几天的二人终于能睡到柔软的床铺还是很开心的.

按照吩咐，小厮打来了热水，青年正惬意的泡在浴桶中...

“呼~果然，这才是人生啊~”青年发着意义不明的感慨.

“公子，我为您擦背...”听着少年的声音，青年一个激灵.

“橙子，今天不用了，我自己洗，一会洗完再换你自己洗...”听着男人的解释，少年有些疑惑，但也未太在意.

“红娘子吗...听着像是中州和东鸣那边的修士...但是没听过这号人啊...”

浴桶中的青年看着胸口逐渐淡去的掌印陷入了沉思，这一掌并无大碍，自己使用秘法的反噬也好得差不多了.

那个香气居然是一种猛烈的**，无法用法力逼出，不过好在随着时间的推移药力逐渐消散，对自己也没有其他伤害，而自己又曾经修习过天道宫的冰心诀，所以想来问题应该不大.

不过既然是用这东西作为偷袭，想必那红衣女人应该是个精通采补的女魔修，会是那个红娘子吗？

......

而这一边少年正开心地整理着纳戒的灵石，有数百中品灵石之多，省着用够花好久，再看其他，咦，居然有个橙子！

少年拿起橙子，小心剥开，高兴地吃起来，他从小就爱吃这种凡间的水果，而青年也会经常在纳戒里放橙子给他作为惊喜，甚至他的名字也是因此而来，虽然公子没承认，但他就是知道.

“这个橙子有点小，咦？这味道好酸！奇怪...这味道虽然不错，不过好像是别的水果啊.”

果肉入口很酸，整张小脸都酸的皱了起来，本来藏起来的狐尾和狐耳也都冒了出来，入喉感觉冰冰凉凉，蛮舒服的，虽然味道像是别的水果，但他也没在意，大概是没吃过的品种，没一会就吃了个精光.

入夜.

“公子，今晚我能睡你身边吗...”少年抱着瘦弱的肩膀，觉得有些冷，明明现在是初春，气候温暖，为什么会有些冷呢...而此时他也完全忘了，筑基之后他很少感受过寒冷了.

“啊，橙子今晚不行...冷的话让小厮加床被子吧.”男人默念起当年弄到的冰心诀，虽然自认不会出问题，但小心些总归是好的.

“哦...”少年有些失望，以前露宿的时候偶尔他们也会背靠着背睡，都是男人怕什么，他扁了扁嘴，有些委屈的回到了自己的床铺.

深夜，男人感觉身上有些燥热，但没多久好像有什么清凉的东西拱进了自己怀里，他顺势就抱住了那冰凉的东西，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