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帮饭桶!白痴!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没能杀掉那个下贱的野种?!”

自走廊中深处中响起的男声暴怒而焦躁,但传入特蕾西亚耳中,却自觉格外得耳熟。

这是……蒙德公爵的声音?

只需不到半秒的回忆,特蕾西亚便辨认出了这一吼声的主人——霍罗波尔王国唯一的公爵,布莱恩·蒙德,那个留着小胡子,大腹便便的中年男性。

没能杀掉那个下贱的野种?啊,原来如此。

在听清楚男声的那一刻,特蕾西亚便将昨夜发生的一切都串联在了一起——作为人类的叛徒的蒙德公爵为了某些原因,将仪式的守备情报出卖给了魔族,而魔族则以在混乱中帮他杀死他口中的“下贱的野种”为报酬,换取那个情报。

至于那个“下贱的野种”是谁,特蕾西亚认为,那多半是安洁莉卡了——因为就在昨天下午,她还亲口从对方的父亲口中听到了这个词汇。

不过话说回来,杀一个对于王位继承没有半点参与能力的第一皇女又有什么意义呢?而且,声音又是从哪里传过来的?走廊里的某个房间吗?

一边疑惑地思索着,特蕾西亚正打算迈开步子,去走廊的深处确认一下,然而,少女却发现,刚刚还在耳畔中回荡的吼声消失了,对方似乎发现了什么,以极快的速度撤离走了。

欸?这就走了?我还想多听一会儿的来着,瘪了瘪嘴,特蕾西亚不满地想道。

而就在这时,身边的粉发修女却不依不饶地伸出双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特蕾西亚大人,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您来这儿,是不是又要去见那个女人?!”

女人紧紧地握住她的手臂,不让她离开半步,之前由于低下头而被刘海盖住的紫色双眸此刻正死死地盯着特蕾西亚的眼睛,仿佛这样做,就能得到自己那早已确信的答案一般。

安吉拉的反常的举动令特蕾西亚不禁皱起了眉头——不是因为对方未经她的允许,就冒然触摸她的身体,而是安吉拉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那自走廊深处传来的怒吼?

否则,以这个女人的性格,绝对会抛下自己此刻的情感,投入到工作中去——毕竟,之前特蕾西亚之前已经有吩咐过安吉拉,让下面的人彻查蒙德公爵以及布雷利王子。

而安吉拉此刻身在那怒吼声中却没有半点作为……

眨了眨眼睛,特蕾西亚不动声色地开口道:

“安吉拉,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比如……怒吼什么的?”

“怒吼?什么怒吼?这里只有您与我两人,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愣了一秒,安吉拉满脸迷茫地回答道,但随后,她又仿佛夏天午后的天气一般,表情又变回了那副幽怨的样子,“请不要岔开话题,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是吗,果然听不到吗……

瞥了一眼摇晃着她的手臂的粉发修女,特蕾西亚意识到,隐藏在昨夜仪式中背后的真相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一开始,少女本以为只是某几位人类的叛徒向魔族出卖了有关仪式守备的情报,现在看来,对方的身份绝不是“魔族的刺客”那么简单。

安吉拉作为圣女班的修女长,同时也是教宗威廉姆斯一族的一员,拥有堪称站在人类最顶点的天赋。她的治愈奇迹与惩戒奇迹哪怕是在整个救赎教会中,也是排得上号的,而这样一位高阶神术师,却感知不到走廊中的对话?

天方夜谭。

在这个世界上,几乎任何物质都存在魔力——眼睛与耳朵或许会骗人,但是魔力的波动不会,因此,以蒙德公爵的水准,想要瞒过安吉拉是完全不可能的。

除非此刻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实力远远高于安吉拉的魔法师或是潜行者,可是在特蕾西亚的感知中,并没有达到如此程度的单位存在。

但少女知道,除此以外,还有一种可能。

有一群人,他们可以借助某种力量——某种足以在隔绝现的同时,于其上创造出联通另一个世界的缺口的力量。

而“恰巧”,特蕾西亚对这群人、这种力量相当熟悉。

那是,名为“虚空”的,禁忌而未知的存在。

事情似乎在朝着有趣的方向发展呢……

如此想道,特蕾西亚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眼前眼神中充满了委屈与与幽怨,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粉发修女身上——在特蕾西亚的印象中,安吉拉从未有像今天这样失态过,永远都是紧绷着一张脸,宛如一樽会呼吸的石雕。

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特蕾西亚伸出手,将拽住她手臂的安洁拉掰开,而这一动作,也令女人的身子不自觉地颤了颤,仿佛触电一般。

“我确实是来找安洁莉卡殿下的,但我是为了同她商量一些事情,一些昨晚没来得及说完的事情。”特蕾西亚面容严肃,义正言辞地说道,当然,回击对方的理由令她自己听了都忍不住有些想要发笑。

“可是,可是,特蕾西亚大人,她只是……”

安吉拉微微弯下腰,双手仿佛无处安放一般举在半空中,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吞吞吐吐地想要辩解些什么,然而,她的话语还未说完,便被特蕾西亚打断了。

“不必再多说了,安吉拉,注意你的言辞,‘救赎的恩典应平等地照耀在每一个生灵之上,无论他是谁’,这是教典中的原话,你忘了吗?”

特蕾西亚知道,想要应对如安吉拉一般的“狂信徒”,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她最熟悉、最敬重的教义,来限制她的行为。

事实证明,效果确实非常显著。

“……是,我明白了,请原谅我的失言,特蕾西亚大人。”

粉发的修女张了张嘴巴,半天没吐出来一句话,最终,她还是选择了妥协。

教义于她来说,是一出生就伴随于身侧的东西,若是连她都否定了自己一直以的循规蹈矩,那与直接否定了她的生命又有什么区别呢?

可怜的东西,连自己的情感都要被那虚无缥缈的律法所束缚,你与一具提线木偶的区别只在于,你是肉做的,而不是由木制的球形关节拼接而成的。

转过身,白色的斗篷在身后划过一轮圆弧,特蕾西亚头也不回地率先踏出脚步,离开了这条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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