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婪，又激情。
铛！铛！铛！
炎炎夏日中，那柄烧制灼红的武器，在一次次敲打中逐渐成形，焕发出无与伦比的光芒。
杰尔明握紧锤头，怒目圆睁，气势如虹。
不知天高地厚的火苗，每一次试图逃离锻造台的桎梏，都迎来被击散的命运。
而正是在一次次洗礼中，它终于凝结出最终的形态。
一根长棍。
但与普通武器有所不同。它的表面附着一层繁奥的魔法纹路，每当火星迸发，都闪烁出刺眼的光芒。
哪怕是林无明这种外行人，都能一眼看出它的不凡。
“不愧是原帝都一流锻造师。”
旁边，林无明淡笑着走过来，双掌轻拍，表示赞叹。
他的笑像戴着一张面具，看不清是真心实意，还是逢场作戏。
杰尔明瞥了他一眼，不予理会。
所谓百炼成钢，每一锤都需要极高的注意力。更不用说，锻造这把武器，还需要魔力的修饰。
锻造台上，那根长棍时而坚如磐石，时而如水银一般扭动，变换着形体。
好像活着一般。
“果然忍跟您比起来，果然还是有很大差距啊。”林无明站在杰尔明身边，望着锻造炉上的器具，淡笑着道。
杰尔明瞥了他一眼，仍旧继续敲打，对林无明的话充耳不闻。
刚才发生的事情，使两人之间的裂隙再次加深。此时的杰尔明，已经决定闭口不谈。
锻造武器，才是重中之重。
更何况，杰尔明本能地感觉到，眼前这位年轻小伙子虽看似懒散，却有种莫名的危险气息。
决不能告诉他。
对此，他打算封闭自己的听觉。
接下来，无论林无明说出什么奇怪的话，都不会理会！
只顾打铁！
——铛！
一锤落下，火花迸射，点亮杰尔明坚毅的侧脸。
“昨晚，古洛格丽又找到我了。”
林无明淡淡说道，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杰尔明手中动作一停。
“她对我说，希望我能在你深入歧途之前，劝你折回。”
杰尔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仍闷头敲打。
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阻拦他的锻造。
锤头上下飞舞，似有某种节奏与韵律，没有丝毫慌乱。一锤锤落下，迸发出金光闪烁的火星。
那水银状半流体，每次要扭曲形体时，就会被重锤敲打，重新变回长棍形态。
“我认为她想得太简单了。”林无明淡笑着继续说道：
“想你这种人，如果劝诫能够奏效，早就放弃锻造了。”
杰尔明手中重锤停顿，悬浮在烙红的铁棍上一厘米处。火舌舔舐着他手中的锤头，呲呲作响。
他望着林无明，面无表情，脸色阴沉。
“所以我今天找你来，是想跟你谈一笔交易。”
杰尔明深深地瞥了林无明一眼，接着便再度抡起锤头。
铛！铛！铛！
林无明心底清楚，这是他无言的愤怒。经过这段时间交流，林无明也练就了一分本领。
哪怕杰尔明没有说话，也能猜出七八分来。
——我和你没什么可交易的。
这便是杰尔明刚刚要说的话。
但是，他早就准备好后续对话的内容。
“我有一个有趣的题目，想跟你分享一下。如果你能答对，我就不会再来骚扰你。”
林无明淡笑着，抛出一个出人意料的话头。
杰尔明仍自顾自地在打铁，充耳不闻。
“假设你被魔族追杀，逃到一处岔路口。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通向你家，一条通向一处村庄。”
“你家里有古洛格丽和忍，她们正在夜晚睡觉，毫无防备；村庄里老少妇孺共有五十人，同样手无寸铁。”
“你必须选择一条路逃生。然而你的家人，还有村庄的人没有任何抵抗能力。如果是你，会选择哪条路？”
林无明眯着眼睛，保持微笑，等待着杰尔明的答复。
毫无疑问，这是异世界版本的电车难题。
杰尔明盯着他的眼睛，怒火中烧，感觉自己被戏耍了一般。
只是，杰尔明仍闭口不言。
他无动于衷，再度举起手中的铁锤。
铛！铛！铛！
“我猜你不会回答我。因为你是一个冷漠的人。不过，这也是答案中的一种。”
“冷漠的人会做什么，是显而易见的。所以村民会被首先抛弃掉。”
“但是，如果抛弃村民后，你还是会被魔兽追上怎么办？”
“我想到最后，你还是会将魔兽引入家里。毕竟家人什么的，哪有你自己的命重要？”
杰尔明死死盯着林无明，额头青筋暴露，怒不可遏。
他算是明白了，这根本不是选择题，林无明也根本不想试探他。
林无明只是单纯地想激怒他。
“你觉得我说的有错？那就应该好好听我讲话，更不能错过任何一次机会。”
林无明清了清嗓子，神色郑重沉声道：
“我能替你救下古洛格丽和忍。”
“治愈古洛格丽的病症。”
“同时保护好家人和村子，才是这道题唯一的答案。”
缓缓地，杰尔明表情木讷，瞳孔震动。
铛！
铁锤掉落在地，最后一声敲打，在炙热的天空中回响。
周遭几只麻雀也四散而逃，杰尔明缓缓松开握紧的双拳。
“你说的，是真的？”
喑哑着嗓音，杰尔明终于缓缓开口，目如火光。
林无明微微点头。
“当然。事到如今，我欺骗你还有什么意义？”
杰尔明眯着眼睛，像是在深入思考。
林无明的说法并非没有道理。
一个立刻就能被揭穿的谎言，根本没有撒谎的价值。
许久过后，杰尔明从地面捡起铁锤，将其搁置于锻造台右侧一枚悬挂钩上。
接着，他缓缓转过身来，表情严肃地盯着林无明：
“说你的条件。”
终于等到回应，林无明暗自松了一口气。
很好，成功了。
“村子需要面对接下来的兽潮，我要在那之前做好准备。数十上百条人命，事关重大。”
“我需要，变异魔兽的线索。”
风吹过，树叶升。
杰尔明深呼一口气，再度睁开双眼时，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道跃跃欲试的微光。
“线索，现在不行。”
“但是，另一样东西，可以。”
杰尔明缓缓转身，重新看向锻造台，还有那根状态奇异的棍棒。
阳光照在它的表面，反射出异样光芒。
“我可以，把它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