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苻惠进城,百姓却没有多少欢欣鼓舞,苻惠看到百姓对自己期望不大,不禁丧气起来,而身边的诸葛萌却注意到:城郭残破,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俨然没有了西都的气派和气象。
民众在窃窃私语。
“来的是胡人兵马还是汉人兵马啊?”
“害,都一样,又来了一批强盗,唉,唉,可怜我的小孙子,活活饿死的,天呐。”
慕容心慢悠悠地骑着马看着长安城,又向东望了一眼,潸然泪下,然后坚定地入城。
苻惠来到行在,卸下盔甲,兴奋地说,“多亏了军师的妙计,长安不攻自破啊。”诸葛萌却看着苻惠,“接下来秦王有什么安排?”
“自然是庆功啊。”苻惠说,诸葛萌立刻带上头盔,“那末将告辞。”
“军师,你去哪里?”
“我要离开长安,去找我原本的主人平阳王去,秦王,珍重。”诸葛萌就要走,被苻惠拉住,“军师,这,我们作战胜利了,难道不应该庆祝吗?”
“当然值得庆祝,但是你的志向难道就只是拥有长安吗?秦王?”诸葛萌看着苻惠。苻惠愣住了,过了一会儿诸葛萌感伤地叹口气,“朽木不可雕也。”就要走。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要我干什么的,诸葛,没有你的计策,我北上第一天就死了,我知道的,本王已经开始屯田了,开始安定百姓了,你相信我,真的。”苻惠拉着诸葛萌说,诸葛萌拍了拍苻惠的手,“放开,你弄疼我了。”
苻惠放开了诸葛萌的手,“你,你还要走吗?”
“你会屯田吗?”诸葛萌看着苻惠,苻惠行礼,“苻惠不会,还请先生教我。”诸葛萌点点头,“那你说我走不走啊。”
“不走,不走,嘿嘿嘿,我告诉你啊,我一直私藏着一瓶好酒,今晚咱们就开荤,嘿嘿嘿,嘿嘿嘿。”苻惠拉着诸葛萌就往外跑。
“你慢点,我跑不动了!”诸葛萌大喊。
“快一点,快一点……”
慕容心来到地牢里,士兵见到慕容心行礼,“慕容将军。”
慕容心感到惆怅,自己为慕容家族征战半生,荣华富贵,幻梦一场,赤胆忠心比不过皇帝的一番猜疑,顿时感到悲凉无比,现在,自己又什么都没有了。
慕容心见到了癫狂的姚璨,姚璨看到慕容心瞪大了眼睛,“怎么是你,燕国拿下关中了?”
“不,这里依然是秦王属国。”一句话姚璨就失望地跌坐下去,“慕容心,你是我们胡人当中骨头最硬的,你怎么也……唉,唉,你对得起慕容薰吗?”
“慕容月趁我疾病,要杀我,是慕容家对不起我,不是我对不起慕容家。”慕容心看着咬牙切齿的姚璨,“乱世当中,几人清白,几人污浊呢?良禽择木而栖,我既然来,就是要捞一个功劳,献给秦王。”
“所以你就打算劝降我?慕容心,你可真不要脸。”
“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老娘听不懂汉语,拿鲜卑语和我说话!”姚璨大喊!
“你恐怕从娘胎出来,也没用多少你自己的语言吧?姚二小姐!”
“诸葛萌她杀了我姐姐,我要报仇,报仇!”
“好啊,你现在出得去吗?出不去的。”慕容心拍了拍自己的盔甲,“你现在不过是砧板上的鱼罢了。”
“哼,我在潼关可是听过的,诸葛萌亲自一箭射杀慕容倩,设计绞杀慕容灵,擒拿羞辱慕容清,慕容五虎,慕容薰折于后赵,其余四人,都与诸葛萌有深仇大恨,慕容将军,你怎么不为你自己死去的姐姐妹妹报仇啊?”姚璨哈哈大笑。
慕容心看着姚璨,“我怎么能不记得呢?我当然都记得,都记得的,灵妹的尸体,现在还在燕国的偏殿放着,但慕容月先要杀我,倩妹的尸体,被诸葛萌一路拖到了这里,我现在都不知道尸身何处,恐怕早已腐烂见骨,我难道没有仇恨吗?我有!但是我要忍,我要忍!我只有活着,才能继承慕容家的志向,只有活着,才能安葬我的姐妹,只有活着!我依依东望,望的不是那故土,是我洒不尽的英雄泪!我望的,是一切!”
慕容心看着姚璨,“要想为你姐姐报仇,先出了这座牢狱再说。”说完扬长而去,留下姚璨在哪里咆哮。
“你都投降秦王了,还慕容家的理想!想你这种大言不惭的人,就算当皇帝,也国祚不永长!”
姚璨咒骂慕容一时爽,却不知诅咒一语成真,淝水之后,参合陂下,慕容伤心魂断,燕国国灭,慕容哀歌……
慕容心失魂落魄地在长安街上游荡,听到了诸葛萌的声音,“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身怀大志,揽狂澜,扶危厦,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看到了慕容心,“将军何以感怀神伤,是思念故土吗?”
“不,是悼念亲人。”
诸葛萌拍了拍慕容心的肩膀,“我知道将军的忧思,慕容倩是一个忠义之人,从北伐伊始我就提前收拾好了慕容将军的骨骸,担心宵小觊觎,又担心腐烂,不得已,从粟特俗火葬之,收拢尸身,得此匣以容纳慕容将军之志。至于军阵前的慕容将军,乃是木雕。”
“木雕?”
“是上等檀香木,待到功成名就之后你就可以立庙祭祀了,慕容后人都来祭祀,香火生生不绝。”诸葛萌说,“冒犯行此险策,还望将军怪罪。”
“你……”慕容心不说话了,被诸葛萌把话说绝了,“你啊,总是……虽然如此,但是仇恨是不会忘记的,这个仇,我记着呢。”
“哈哈哈哈,不记仇才不是你慕容心呢,慕容将军啊,眼下我们……”两人明显活络起来,边走边谈了。
苻惠远远望着,“瞬间化干戈为玉帛,诸葛萌真是天下奇才,慕容勇猛,更是如虎添翼,好啊,好啊。”
王萌看着街道,“秦王您吩咐的屯田之事,末将愚钝,实在搞不来,怎么办?”
“怎么办?咱们有那么大的一个智囊,当然要用了。”苻惠说,“去问尚书令啊?”
“尚书令?尚书令大人人在建康啊……”
“我的尚书令。”
“诺!”
到了晚上,苻惠设宴庆贺胜利,“将士们的浴血奋战,换来了关中的和平,我秦王,自然与关中的百姓同生死共患难,奉大晋天子令,苻惠为秦王,都督黄河以北诸军事,诸葛萌……”
“臣在。”
“诸葛萌为西京尚书令,军师中郎将,军师将军,专领屯田练兵行政事项,颁布法令,约束军士,协助秦王处理政务,军,民,汉,胡不遵法令者斩!”
“诺!”
“慕容心。”
“臣在。”
“慕容心为破虏将军,都督关东诸军事,负责对燕军事!”
“诺!”
“王萌。”
“在。”
“为长安令,协助尚书令。”
“诺!”
……
苻惠分封诸将完毕,冷冷的说,“有功就有过,有赏就有罚,有人不知天命,不识时务,就得罚,来人,把三秦王给我带来!”
军士把三秦王苻芬丢在地上,苻芬害怕如筛糠,“秦王饶命啊,秦王饶命啊……”
“你是秦王,我也是个秦王,这天下怎么有两个秦王!”苻惠拍案怒喝,“敢拿我的名号奴役我的族人,你好大的胆子啊!来人!”
“在!”武士出列。
“推出去,斩首!”
“诺!”武士拖走了嚎啕求饶的苻芬。
苻惠挥挥手,武士又带上了姚璨,姚璨抬起头看着苻惠,“秦王……”
“璨妹妹啊,我和你姐姐可是老熟人了,虽然她弑杀天王,我不得已要了她的命,但是我依然认为,她是她,你是你,现在我最后一次给你一个机会,是投降,还是死。”苻惠捏着杯子,看着姚璨。
姚璨看了看慕容心,嘴唇哆嗦着,“臣,臣下,愿,愿降,愿降秦王……”
苻惠占据关中,击退燕军的消息传到洛阳,养病的慕容月听到慕容心叛燕降秦,还打败燕军,又气又恨,“慕容老贼欺我太甚!”吐血一口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陛下,陛下……”群臣扶起慕容月,过了一会儿慕容月醒了过来,听说燕军被慕容心杀退十里,损兵折将甚多,哀叹不已,“是我害了燕国啊!是我害了燕国啊!”便下罪己诏,大赦天下,养军备战,慕容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燕国,垂垂老矣。
慕容月惊恐地发现,自己身边一个能打的将军都没有了,顿时后悔万分,但是来不及了,因为这一晚在长安,诸葛萌已经给苻惠做出了自己的战略规划。
“先扫荡关中周边匈奴残部,在征服凉国,解除西方的心腹大患,北击代国,东征燕国,如果屯田三年,养兵十万,北方可以一战平定!”
苻惠看着诸葛萌规划的一切,“你真认为,秦可以扫荡北庭!”
“完全可以,因为你有他们没有的东西。”
“什么?”
“是仁义。仁者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