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前,乌萨斯雪原。

         游击队们在此处行军。

         他们穿过雪原特有的森林,这些黑色的树木干枯,瘦小,寒风刮过其中,伴随树枝摇晃的声音和风声,阴冷得可怕,听不得一点儿活的声音。

     雪原的白,是一望无际的白,蛮不讲理地把一切都染成自己的颜色。盾卫的黑,是不屈服于雪原的顽强的黑色,他们是纯白雪原上唯一的斑杂。

      雪原恼羞成怒地驱使寒风,一次又一次地吹打他们,给盾卫的铠甲和盾牌上打上一层又一层霜。

      他们是最顽强的抗争者,抗争着风,抗争着雪,抗争一切。

      博卓卡斯替走在最前沿,他走得很慢,霜星则率领雪怪小队走在另一边。

       他们回到雪原,重新做了以前游击队在做的事,对抗纠察队,帮助感染者。一切仿佛没有改变。

         “前面的路径,应该已经搜寻不到食物了……我们去哪儿?”霜星看向博卓卡斯替。

       而博卓卡斯替停下脚步,鹿骨面具缓缓转向她:“你想,怎么做?”

      “……根据过往的情报,旁边有一条河,那里有人居住过,有人曾在那里看到驮兽,我们可以捕猎一两只来,如果运气好,能抓到一群,就好几天不用愁了。”霜星说道。

      就如霜星所说,那的确有一片聚落。

      他们运气果然不错,遇见了一群驮兽,它们望见游击队醒目的黑色时便阵脚大乱,于是霜星很轻松地用结冰的话河水困住了他们。

      雪怪们围着动物冰雕们欢呼,处理成肉块后,他们还要继续搜寻纠察队的痕迹,以保证整合运动的安全。

      ————————

     他们慢行在冰天雪地里,直到博卓卡斯替缓缓停下。

       “这里,我们,来过?”

       “这里吗?我没有印象,很久以前的事了吧。”霜星不太确定。

      这里都是雪,一望无际,如果没有标记,也没有村落的话,怎么分辨得出不同来?

      “…………”

      博卓卡斯替突然大跨步前进起来。

      “……怎么了?”霜星不解地问,爱国者却并不回答她,霜星心里一紧。

       他们其实一直很担心博卓卡斯替的身体状况,他大战了三名内卫,那天晚上还昏迷了,虽说后来由罗德岛的小兔子叫醒了他,但也足够说明很多了。

        幸好,这两天观察下来,博卓卡斯替的身体似乎并无大碍,只是他突然提出,要回雪原看看。

        是因为整合的事告一段落,想放松了吗?

        霜星看不透爱国者的想法,曾以为她懂,可爱国者,这个老顽固,总是在一些事上对他闭口不谈,这让她愤怒,父女俩之间居然还不能完全信任。

     对了,让她类似愤怒的人还有……他,她本来打算,直接带父亲去罗德岛和他待一会儿的。

        霜星没办法,摈弃多余的想法后,跟着爱国者走了出去,父女俩的脚印在雪地里留下一条长长的路。

        不知走了多久,爱国者停下,高大的身躯如巍峨的铁塔般笔直,目光直直地盯着前方,霜星也走到他身后。

       “就到这儿,就送到,这儿吧,叶莲娜。”

       霜星顺着爱国者的视线看过去,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白雪,远方有潺潺的流水声,旁边还有两颗矮小的树。

       “让我一人,待一会儿。”爱国者说。

       “……好。”

       随着霜星和盾卫们渐渐远去,往事渐渐涌上爱国者的心头。

这里曾经并非空无一物。

      曾经,他在这里,和妻子度过了一生中最温暖的时光,后来,他也是在这里,为妻子竖起了墓碑,十几年后,他儿子的墓碑同样立在这里。

海伦是那么爱笑,遇见她是他一生中最幸运的事,她勇敢接受他的一切,摈弃世人对温迪戈一族的偏见。而他的儿子,也从未对自己的出身感到不幸,他从小就有一个正直,远大的志向。

只是现在这里连坟墓都没有了,自从儿子死后,他已经没有回到这里的念想,可阴差阳错间,居然又找到了这里。

      即便这里已经连墓碑都不剩下,他也记得,记得那天海伦熬了一锅热乎乎的浓汤,儿子在念诵先哲们的诗,他脱下了战铠,微笑地看着这些。

      “我回来了,海伦。”他缓缓开口。

       爱国者久久地注视着那片空地,即便那里真的……什么都没有。

        大雪飘落,寒风凛凛。

        小树婆娑的叶影和老者高大佝偻的影子交织在一起。

       直到风雪停下,霜星和盾卫找到他时,他仍然看着墓碑。

      霜星看着爱国者不动如山的身影,叹了口气。

      她太熟悉爱国者的顽固了。

      盾卫们凑上前,“大尉,我们该走了。”

      风雪飘落,仍然安静。

      “…………”

      “……大尉?”

      爱国者一动不动。

      霜星发觉不对劲,她伸出手,触碰温迪戈冰冷铠甲下的肌肤。 

       “父……亲?”

      盾卫们也发觉不对,渐渐靠拢起来。

霜星的嘴唇在颤抖,爱国者依然挺立,如风雪中最顽强的守望者。

但他鹿骨面具下的眼瞳已无半分神采。

       ——————

       他在寒风中送走妻子。

       他在寒风中送走儿子。

       也终究……在寒风中送走自己。

       爱国者,这位伟大的战士,在不知名的雪原角落里,在她妻子和儿子的坟墓前,

       停止了他两百年来的行军。

       ————————

       “大尉……”盾卫们看着博卓卡斯替傲然挺立的身姿,震惊,悲伤,意难平。

      所有人都认为,博卓卡斯替最后会死在战场上。

      杀死他的应该是一个同样强大的战士,强到能折断他的矛,刺穿他的盾,打破他的铠甲,那才配得上博卓卡斯替!

       但结果是,他安静地死了。就像雪花遇到春天的阳光,无声地消融了,没有引起任何注意。

       霜星闭上眼,前不久博卓卡斯替对她说的话又在脑海浮现。

      “就到这儿,就送到,这儿吧,叶莲娜。”

      “原来……是这个意思。”

       是这样啊,父亲。

       你的终点,就选在这里,就可以了吗?

       让我来送你最后一程,就可以了吗?

      有的盾卫捶打大地,白色的雪花飞起,一颤一颤,有的盾卫看着爱国者的身躯,喃喃念道:“他到死都站着,像我第一次见到他……”

      雪怪们聚在一起痛哭,他们的大爹死了,他们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

       霜星呢?她比所有人都平静,她伸手,揽住那高大的躯体,像小时候那样,将脑袋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而他依然挺立不动。

       ————————————

这一天,泰拉大陆上。

       名为纯血温迪戈的种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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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墨被乌萨斯抓走后,罗德岛本舰。

“不幸中的万幸啦,博卓卡斯替的身体机能早就走到了尽头,他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风雪夺走了他最后的生机,这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凯尔希,他不是被任何人杀死的……”华法琳缓缓说道,同时将爱国者的尸体收录完毕。

而凯尔希只是冷静地看着她。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华法琳自言自语道,那份语气里的疲倦与无奈不知在向谁诉说,她血红的眸子看着尸体,“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博卓卡斯替啊,寒风杀得了他?如果检验结果没错,他在两天前就是一具尸体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支撑他走到那个雪原的,但我知道!他在切城的时候,身体里应该还是有一丝生命力的。”

“能将生命力从一具强韧无比的躯体里抽取出来的,只有两种,一种是温迪戈的食人祭祀,另一种则是……魔王。”

“…………”

“阿米娅不可能做这种事,对吧?”

“…………”

“就算我是个离群的血魔,也听说过,几百年前,那位看到领土被侵占的温迪戈族长,为他的王,献上了血肉与生命……”

“……”

“嘶……但这也不像是博卓卡斯替的风格,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凯尔希,你说句话啊?”

凯尔希终于开口:

“两百年,他为他两百年的抗争寻到一个归宿,博卓卡斯替,我为他感到欣慰。”

“嘁……随便你,可我这个胆小的血魔只记得那个预言——”

血魔和长生者一同仰望,透露着血红色的天空。

“最后的温迪戈将死于魔王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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