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璇回来之后,秋宁就把他叫了出去。

“秋小姐既然叫我出来,那么估计就是已经有所决策了吧。”魏璇微笑着说道。

“自然,今天晚上,我们将会去战胜那只潜伏在黑潮之中的害兽。”

“这样啊……需要在下为各位做些什么吗?”

秋宁摇了摇头,她轻声道:“什么都不需要做,你们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

魏璇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微笑着微微叹息道:“和在下想的一样呢……像我们这样的凡人果然是无法帮到各位的啊……秋小姐,其实不和我们搭上关系,你们也能把那只怪物击败吧?”

“确实如此。”秋宁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那为什么你们还要特意和我们扯上关系呢?”

“因为你们是活在当下的人,我们只是这个时代的过客,击败那只怪物后,我们就会离开这里,而后留下的人们——也就是你们将会在这片破败的大地上重新开始生活、繁衍、传承、记录历史……我们之所以和你们见证这段过往,只是为了让人类记住这场灾难,以便在遥远的未来面对更加严峻的危机。”

“……秋小姐的话很深奥呢。”

“随便说说而已,没有多少深意,你是聪明人,在见证这场灾难后必然会有所感悟的。”

说罢,秋宁抻了抻胳膊,长出一口气说:“好了,说的不少了,也该回去了,稍稍休息一会儿就得准备出发了。”

“好,”说着,魏璇深施一礼,“待各位凯旋归来后,再容在下设宴庆贺吧。”

秋宁笑了笑,她轻轻扶起魏璇说道:“谢谢魏公子的好意。”

……

……

为了保存体力,秋见随便吃了点东西就离开了营帐。

力量的失控让他的状态极不稳定,若想保证今晚作战时能有较好的状态,就只能去用本就不多的时间来让自己休息调养一下。

军营主帐不远处的一个小帐篷是陈沁专门派人为秋见收拾出来的,这里只有秋见一人,也不会有外人靠近。

秋见努力的控制着力量将“黑色幻想者”的盔甲褪去,铠甲之下的皮肤已经不知从何时染上了一层惨白,一道道漆黑的花纹在身体上蔓延着。

秋见用同样生满黑色花纹的手指轻轻触碰着位于胸膛的纹路,皮肤与皮肤相接触却没有任何的感觉,他呆呆的把手垂了下去,然后躺在那张不怎么柔软的毯子上望着帐篷的顶端。

“生命消逝的感觉更加清晰了。”

秋见喃喃自语着,他用尽几乎全部的力量把那略感厚重的被子扯到身上,随后沉重的喘了两口气,闭上了眼睛。

……眼前逐渐变得黑暗。

……黑暗逐渐变得深邃。

……忽然之间,一切亮了起来。

……

秋见再度睁开了眼睛。

熟悉的餐桌,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味道,还有……熟悉的人。

秋见靠着椅子靠背,轻轻呼了一口气,随后苦笑道:“果然……是在做梦啊。”

坐在对面的那人——北染给了他一个同样不怎么绚丽的微笑,她轻声道:“你意识到这点了啊,秋。”

“或许是因为快死了,所以意识才格外的清晰吧。”秋见拨弄着杯中的茶匙,有些自嘲般的说道。

“……我不在的时间里,情况变得如此糟糕了啊……”北染走到秋见的身旁轻轻拉起了他枯槁的手掌。

“没事的,北染,没事的……”

“秋,你的话语没有一丝一毫的说服力,你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确实是这样……你其实并不是北染吧?”

秋见冷不丁的问道。

北染愣了一下,她缓缓低下头苦笑道:“你果然看出来了啊。”

“嗯,毕竟……这只是场梦,北染是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你是什么呢?我的潜意识之类的吗?”

“和你说的差不多吧,我……其实是你现在‘最想见’的人。”

“‘最想见的人’……这样啊,原来我现在最想见的人是北染啊……”

秋见释然的笑了笑,他轻抚着“北染”的发丝,喃喃道:“真正的北染现在在哪里呢……”

“北染”摇了摇头:“不清楚,或许……”

秋见打断她轻声道:“或许她已经死了吧。”

“北染”的表情仿佛被利刃切割了似的,她小心的打量着秋见似笑非笑、有些黯然神伤的脸庞,忍不住轻声说道:“抱歉……”

秋见苦笑道:“没什么好抱歉的,这个话题是我提起来的,况且如果北染她真的出事的话……那也是我害得……一切都是我的错。”

他缓缓低下了头,未来的那副惨状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的。

遍地的尸体……走投无路的塔利纳·丽莎和修·德尔诺斯……满面惊愕痛苦、被迫和他厮杀的北染……

未来的破败与毁灭都是因为秋见的无力和软弱而造成的,他必须要为这一切负责。

“北染”看着秋见痛苦愁闷的脸庞也不由地面生难色,她轻轻的让秋见的头埋入自己的怀中,然后不无心痛的说道:“不……谁都没有错,未来的灾难可能确实和你有关系,但是……将原本是普通人的你拉入‘非人’的世界之中的北染就一点错都没有吗?”

秋见愣住了,他缓缓抬起头来错愕的看着面前这个由自己内心意志凝结而成的“北染”。

他喃喃自语道:“我的内心深处……竟然认为北染也是有错的……原来我也在潜意识中对她抱怨、责怪啊……”

“北染”没有说话,她继续抱紧了秋见,默默的传递着二人的温度。

半晌,她沉声问道:“你还能活多久?”

秋见轻声说道:“活不了多久了,我能感受到,至多三天。”

“那还真是到了火烧眉毛的情况了啊……”

“不过这个问题是可以解决的,只要将修凯盖亚和多罗库因克封印到我的身体里,我体内的力量就会重新归于平衡,然后就——”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北染”一脸悲伤地打断了秋见的话语,那痛彻心扉的表情就像是刚刚从她的心头剜下了一块肉似的。

秋见疑惑的看向她,他不理解她刚刚所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这样真的好吗?

为什么不好?

有什么可以顾虑的问题吗?

明明只要将修凯盖亚和“多罗库因克”封印到自己体内就能救到自己并拯救世界,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还有什么可以犹豫的……

可以犹豫的……

一瞬间,秋见的大脑轰的一下子响了起来,他呆呆的看向“北染”,表情变得踌躇、痛苦、难看。

“北染”痛苦的喃喃道:“你意识到了啊,如果将修凯盖亚封印到你体内的话……”

……

……

秋见慢慢睁开眼睛,泪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脸庞。

夕阳的光辉透过营帐撒到他的面前,在那光芒之中——倾正略显紧张的跪坐在他面前。

“秋先生,您醒了。”

倾的声音不是很清楚,那种嗓子里好像卡住了某些东西似的感觉,很明显是很长时间没有说过话的结果。

“……倾,你在这里待了多久了?”秋见眼神有些躲闪。

“……整个下午我都待在这里。”

“……有什么事吗?”

听到秋见提问,倾稍稍愣了一下,她缓缓低下头轻声道:“没什么事,秋先生,我只是有些在意您的情况……”

秋见看着如鲠在喉的倾,不禁咬了咬牙,他轻声道:“如果有什么请求的话,请现在就说清楚,不然晚点的话,我可能就不会答应了。”

此语一出,倾瞬间变了脸色,她痛苦、羞愧的看向秋见,然后沉声说道:“我想恳求您帮一个忙。”

“……什么忙?”

“请您保护先生平安归来——”说着,倾一下子拜倒在秋见的面前。

秋见看着这个向跪拜的白衣女孩,心中一阵绞痛。

刚刚的梦境之中,“北染”提醒了他——“你意识到了啊,如果将修凯盖亚封印到你体内的话……那么倾将再也不能与修凯盖亚相见,他们二人将天人永隔,倾这个可怜的孩子将会彻底失去她的幸福。”

夕阳在天空中慢慢移动着,脸颊上的泪水也已经化作了泪痕。

二人一跪一坐,就这般长久的僵持着。

良久,秋见沉声道:“起来吧,倾,我答应你,我会把修凯盖亚平平安安、完完整整的带回来的。”

倾缓缓抬起了头,她的脸上闪过松了一口气后的欣喜与激动,随后,泪水便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无法抵制的奔涌下来。

她不住的抽泣着,秋见沉默着抚摸着她的头发,他呆呆的望向那抹血红的残阳,任那如烈焰一般的光彩划去他眼角的最后一抹光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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