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乃是天汉帝都,号称天下奇城,四方来朝,雄伟壮丽更胜天宫。

而常安城里最出名的,便是‘花市’。

花市,并不是真的比花,而是比人,比男人。

每年的常安花市,都会选出花魁,尊称为‘君子兰’,花市的那一天里,凡是有权有势的人物都会聚集在常安城,以图买下花魁的梳拢宴。说是一掷千金,丝毫不为过。

常安城,天青楼。

楚浣在香阁里来回踱步,坐立难安。

身为天青楼的主人,她在这常安城里也多少闯出了些名号,因其喜着红衣,明艳胜桃李,所以又有个别号,叫‘红娘子’。

因是浣纱女出身,所以贱名一个浣字。

只是今天,楚浣实在是没办法保持素日的镇定,虽然身上依旧是那袭大红的衣裙,脸上却是浓浓的忧虑颜色,唇边不见半点胭脂。

正是‘玉容清瘦懒梳妆,水沉烟冷橘花香’。

没人想到,天青楼的红娘子,今日竟然是如此狼狈。

终于,看到外面有人进来,楚浣忙理了理衣裙,快步上前。

“怎么样,医师,人救回来了吗?”

“万分遗憾,虽然吾人已经竭尽全力,只是药石终究无力回天。”医师行了一礼:“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帮他化了个妆,至少似的没那么难看。”

楚浣深吸了一口气。

这医师还挺有幽默感!要不是时日不对,非得套上麻袋揍她一顿!

姑且掏出一串五铢钱打发走了这位医师,楚浣瘫坐在床边,更觉得绝望。

完了,这下全完了。

还有三个月就是今年的花市,天青楼已经五年没选出来过花魁了。

本来今年有个素质还不错的,万万没想到,竟然半夜里害了急病,死了!

“我天青楼怎么样也是天汉十大名楼,手底下的男人多的数不胜数,难不成那么多蓝楼男子里,还就找不出一个花魁?”

仔细想了想,得,还真没有!

但凡有一个,也不至于一个都没有!

一时间,楚浣有些绝望。

选不出花魁无所谓,可连续几年都没有,那些贵人都不愿意来天青楼了!

去蓝楼,有花魁作陪,那叫有面子!去蓝楼只有些下等姿色的男人作陪,那叫丢分!

市井街头那些粗妇能赚几个钱?随便找些姿色下乘的男人也就打发了,那种皮肉生意,天青楼都不屑于去做!

要赚大钱,当然是看常安城里那些贵人!她们来天青楼坐一个晚上,连男人半根手指头都不曾碰过,光是喝酒议事就能一掷千金。

越是有脾气的男人她们越喜欢,若是琴棋书画都懂一些便是才子,若是还能相谈国家大事,那就可以称之为一句奇男子,纵使容貌一般,也一样是要万人追捧的。

“这样下去我天青楼定然要倒闭不可!没有花魁,贵人们都不爱来天青楼,她们不来我便相当于赔钱,每天我便折损那么多五铢钱,这么算来,我再有五十七年,可就要变成穷光蛋,回我蜀地老家了!”

来回踱步,正觉得心焦不已,忽然间,听到外面一声巨响,似乎什么东西落了下来。

楚浣带着几分惊异,打起灯笼推门出去,分明看到有一道人影趴在井边,不知道是死是活。

看衣着应该不是胡人,她凑过去看了一眼,竟然还是个男人。

“看这衣服料子可不一般呐!莫非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小公子?”

再稍微用了点力气把人翻过来一看。

哎哟!

楚浣一双桃花眼眸瞬间就亮了几分。

好!好姿色!

眉目传神,顾盼生辉,端得是个美男子!这若是让那些贵人们见了,恐怕一早便抢破了头!

试了试鼻息,居然还活着,楚浣就更加惊喜。

“莫非真是我苦心祷祝感动上苍,竟然给我送来一个天仙般的绝色!这下天青楼有救了,我不用变成穷光蛋了!”

试了试鼻翼,还有气,只是人不醒过来,不知道是摔晕了还是怎么样。

顾不得其她,楚浣朝着屋外传唤了几声,再一次的找来了医师。

这却不是从外面找的人了,而是天青楼自己养的医师。

虽说这位杜医师是新来的,但也算是她老家找来的亲信,很是可靠。

“红娘子。”杜半夏进来,便先行了一礼:“红娘子可是在忧愁花魁的事情?不要心急,我这就给你配一副安神药,喝了就能睡着了!”

楚浣:……

我现在缺个好看的男人,你给我配安神药有什么用!

“你只要把这个人救醒,我就能睡着了!”

楚浣随手撩开自己的床帘,露出那张懒睡的容颜。

杜半夏凑过去看了一眼,仅仅只是一眼,手脚便止不住有些发抖。

药王主母在上!这是从哪里带回来的人!天下间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男子!

“红娘子,我,这……怎么是个男人啊?”

杜半夏有些犯难:“我可没给男人看过病。”

楚浣说:“男人女人不都一样嘛!你不然把人救醒,不然就回蜀地老家!”

杜半夏立刻正色:“红娘子放心,吾人定然竭尽全力!那个,呃……先把他衣服脱了吧。”

看楚浣脸色明显不对,杜半夏连忙叫屈:‘天可怜见!你就在这里看着,我能对他做什么!可不是要占人家便宜,我只是要听一听他心脉如何!我,我便是有心,我也不敢用啊!’

楚浣方才面色缓和,但还是叮嘱了一句:“你是我老家人,既然如此,我也不瞒你,这男人是我要顶替争选今年花魁的!不到梳拢宴,哪个也别想碰他一根手指!连我也是一样!你若是有什么歪心思,趁早给我回蜀地老家耕田!”

杜半夏连忙称是,随后才在楚浣虎视眈眈下脱去此人外衣,趴在胸口仔细倾听了片刻。

唔……

胸膛热乎乎的,心跳很有力,看来一时半会死不了,趴在这样的胸口上会让人很满足,虽然身材不甚高挑,但是小小的也很可爱捏……

楚浣恼怒:“你要听到什么时候!”

“啊!”杜半夏方才惊觉:“好了好了,已经好了。我看此人心跳有力,脉象平和,多半无碍,只是跌落,迷了心窍晕过去罢了,弄两片半夏泡水给他喝,很快就没事了!”

楚浣细眯起眼睛:“当真如此?”

杜半夏便赌咒发誓:“当真如此!两片半夏泡水喝下去,人若是不醒,我连夜扛着牛车回蜀地老家!”

楚浣方才面色少霁,摆了摆手。

楚浣:“我不在时你替我盯着些,若是人醒了,你知道自己该怎么说!”

杜半夏:“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楚浣:……

老娘嗯是想给你一锭子!

楚浣:“你便告诉他病没好,拖延他几天,让他走不了!如此我才好使手段让他在天青楼留下来!”

这下杜半夏可就有些迟疑了。

“红娘子,你这么做不好吧?”杜半夏说:‘说不定人家是好人家的男人,你把人家留在天青楼做男伎,那岂不是太……’

她欲言又止,到底是那句话说不出口。

那可是逼良为娼啊!

楚浣却只是冷笑。

“想一想是谁给你发的月例!”

杜半夏就不说了,立刻起身,说了一句,“我去拿药!”

便一溜烟跑了。

楚浣自己,则是坐在床头,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端得是个美男子啊,连她看了都有些动心。

只是既然做了这一行,那就不可能对哪个男子属意,何况左右不过都是一些蓝楼男子,贱籍罢了。

“我如今可是常安城里的大人物了!等闲男子都不会放在眼里,何况是我自家蓝楼里的男伎呢!”

她伸出手掌,轻抚眼前男子面庞。

若不是现在实在是缺个花魁,说真的,她还真想把这人私藏下来。

这么多年了,她自己,可还都没尝过滋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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