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昊然朦胧中睁开眼,窗帘有条缝让阳光透进来,恰好照在眼睛的位置,他揉了揉左眼,右手下意识探到右边,接着是意料之中的空旷,她不知何时已经起床了,一如既往地早。

打了个哆嗦,他赶紧穿好衣服,走出房间后在客厅里看到迟云正在阳台边看小说,是那本卡夫卡的《城堡》,印象中她已经看过很多遍了。

她静静看书的样子永远令他着迷,每一次都会令他驻足默看很久,她半个身子浸润在阳光里,睫毛和光辉熔融在一起,在下颌处投下淡淡的阴影,这一幕就像雷诺阿的印象派人物画,模糊又鲜艳,过了一会儿他才以感动的心情轻轻走过去,从身后将她揽在怀里。

“这才八点多,又不工作,总起这么早干嘛?”他笑着问。

“到点儿自然就醒了,我不习惯在床上发呆,”她放下书,在他脸上吻了下,“先去把早饭吃了吧,牛奶么,建议你热一热。”

“遵命,迟老师。”这一吻让吴昊然精神焕发,严肃地对她敬了个礼心花怒放地吃早饭去了。

在一起已有三年多,每一天第一眼看到她却都给吴昊然一种不似现实的幻梦感,一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怀疑自己在做梦,直到触碰到她,听到迟云的话语,他才以一种感动的心情接受这一切,而每一次分开后的第二天,他又会因为看不到她而怀疑自己根本没有得到过她,那些美好的记忆都是虚幻的梦境。

这一切都在冥冥中指向一个不安的现象——她仿佛没有活在同一个世界。

虽说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自己的神经质,但这一次她接回母亲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她虽然时时刻刻都在和身边的一切发生互动,却总让他无形中感觉有些剥离。

咽下那一杯温热的牛奶,吴昊然象征性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别胡思乱想。

“今天是你假期最后一天了,要不要去海边逛逛?我听说有家海景茶坊挺不错,我有几个学长都去过,评价都蛮高的。”吴昊然穿上外套对她说道。

“那当然可以啊,可你不是五点的机票吗?”她伸了个懒腰。

“我提前叫个网约专车就行了,有机场高速路,三点过去都问题不大。”

“还是我送你吧,也在你家打扰很多天了。”

“你是在跟我客气吗?”吴昊然佯装愠怒。

迟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说道:“是啊,别忘了你昨晚可对我相当客气。”

吴昊然老脸一红,“那…那是因为要尊重女性的。”

收拾好行李,两人驾车出门,吴昊然今天晚上就要回到北京,他虽然已经有在律师事务所工作,但名义上还是**政法大学的硕士在读生,有些程序上的事情很麻烦,不然他也不想离迟云太远,虽然迟云也是国内外来回跳,但是两人有个常驻的家还是最好的,他希望在工作上也能给她足够的帮助。

那家海边的茶坊其实就是一家用图书馆改造的小店,不是很有名气,因为来消费的都和老板或多或少有点关系,比如说吴昊然就是被学长推荐来的,而学长却是老板的同年级校友,反倒是茶坊的前身在曾经出名,是新媒体时代前各种杂志争相报道的所谓浪漫图书馆,那几年引得许多苍蝇般的文青来这里打卡,都是在图书馆里装模做样那本大部头外文原装书摆在茶几上和咖啡合影一张,就完成了文化使命,久而久之这家图书馆老板自觉已经失去本来意义,于今年彻底关门,将其卖给了某个富二代,开了这家名不经传的茶坊。

茶坊生意确实欠佳,店里稀稀拉拉做了两桌,也许是深秋海边湿冷,海滩方圆几里内都没见几个人,海鸟饿得嘎叫,见到人就盘旋而来,渴望赏它几根薯条。

两人找了二楼视野较好的一个卡座,可以望见东边海岸的灯塔,远远的有沉闷的汽笛声传来,吴昊然突然觉得这里有些寂寥。

“两位喝点什么。”穿着很随意的侍者拿出一张塑料单子递给吴昊然。

“我就喝个花茶吧,你呢?”他递给迟云。

“海云坊…”迟云默默地念出单子上茶坊的名字,进门的时候她都没注意这家茶坊叫什么。

“怎么?小姐对本店招牌有意见?”侍者有些不耐烦地挠了挠满是胡茬的下巴,咯吱咯吱响。

“给我一杯青柑普洱。”她迅速将单子递回去。

“稍等。”侍者离去。

见迟云抿嘴看向窗外,吴昊然问道:“不喜欢这名字?”

“还行吧,倒是这家店不太配得上这么有意境的店名。”

“那倒是,”他环顾四周,“我也不太清楚为啥师兄会推荐这里,应该也不是为了这里的内饰吧,尝尝茶就知道了。”

两人开始闲聊,吴昊然试探性地问了下迟云所在公司遇到的困境,他希望在自己的专业领域内可以有点建设性意见,但是迟云还是和从前一样,不向他透露公司详细的情况。

“我们公司的情况很复杂,股权结构这一块儿就扯不明白,你还是不要介入,你还没有正式毕业,有些履历可能会在将来给你的仕途埋雷。”迟云说道。

“我说了很多次了迟云,我并不想吃公家饭,我的打算就是快点毕业出来之后给你法律支持,你相信我,我可以帮到你。”

迟云的眼光从窗外一瞬间收回,凝视着他,“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的人生计划怎么可以如此任性呢,你的第一意向明明就是国家司法路线,你也很适合这方面的工作,昊然,我希望你理智点,不要把你的一切都与我绑定,你可以走得很远…”

“我的人生和你绑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你也知道…我愿意为你…”

迟云握住他的手,说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有很多事情,不是想要就可以做到的,我只是不希望你将未来都交给他人,你秉性纯良,我放心不下你这样子。

两人一时无话,侍者端上茶水,还有一张结账的单子。

“为什么是账目已结?”吴昊然疑惑地看着账单。

“老板请客啦,两位安心饮用吧。”侍者不耐烦地说,想要立刻下楼。

“为什么?我们根本不认识你们老板。”

“我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是老板的名片,让我交给小姐。”侍者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纯白的卡片递给迟云。

她结果卡片,看了眼正面,随即对侍者挥了挥手,侍者退下。

“是谁?”吴昊然好奇地问道。

迟云将卡片推过去,之间上面印着—:海云坊,行政经理,钱玄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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