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你也走了吗?”

宋梓沫落寞地走到青丘木下,寻到青丘赤木过去坐的地方,倚靠着朱红巨树坐了下来。

树身温润,但宋梓沫能感受到其中如锋刃般凌厉的煞气。

悠悠的红叶不断从枝头坠落,打着旋,似乎在为上一任主人送行。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喜欢这样不告而别啊。”

宋梓沫叹息着,抬起手,轻轻挥动。天空中零落的赤叶如同风暴一般汇聚,在宋梓沫的意志下,凝结成数座面目模糊的雕像。

榕兰,青丘赤木,毕铃,墨竹……

“真不像话呀……好想再见一见她们啊……”

宋梓沫苦涩地喃喃着,攥紧手指。刹那间,雕像分解,无以计数的红叶骤然溃散,向着四面八方飞去。

“要是能再见一见她们就好了。”

恍然间,宋梓沫忽然想起了什么,将视线投向了身边的青丘木。

巨树高耸,血色的枝杈如同兵刃一般锋锐向上,粗大的根脉则向下延展,刺入岁月长河的虚影之中。

“如果说,万妖集一战,也算战争呢?”

这个想法出现在宋梓沫的脑海的那一刻,便如同滚油一般沸腾起来。

“是啊,如果万妖集之战也算做战争的话,我是不是就能回到那个时候了?就能再看见她们了。”

宋梓沫自言自语着,眼里流露出一丝狂热。她回过身,将手放在青丘木的树身上,意识流转。

轰——

宋梓沫眼前的一切骤然消逝,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向后急速退去。骇人的赤色涌现出来,宋梓沫仿佛被拉入了一个血色的世界。

凄厉的哀嚎回荡,那是所有在战争中死去者的悲鸣。庞大的重压降下,肆意地蹂躏着宋梓沫的意识。

在过去,宋梓沫对历史的探寻,都是在青丘赤木的保护下完成的。如今,失去了青丘赤木的保护,历史本身的重量便直接压在了宋梓沫的身上。

宋梓沫能察觉到她的五感逐渐变得混乱,她看见了血的味道,听见了赤红的色彩,闻到了尖锐的厮杀声。

那是战争,那是历史,那是死亡。

是毁灭,是燃烧的铁,是生命的终结。

恐惧,愤怒,痛苦,绝望……凝聚在战争历史中的情绪直接与宋梓沫的意识相碰撞,将她的思维扭曲。宋梓沫难受得想要大声呼号,但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

这便是血煞对意识的侵染,青丘赤木死亡的原因。

不知道过了多长的时间,痛苦终于结束,宋梓沫发觉自己正站在岁月长河虚影的表面上,头上是青丘木的根脉,脚下是翻卷的历史浪涛。

杀意与痛苦在宋梓沫的心中翻涌。这些情绪,都源自于青丘木中的血煞。没有肉体保护的意识与这些负面情绪相碰触,以至于这些情绪在宋梓沫的意识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

“这就是血煞对意识的侵蚀吗?青丘赤木她……以前都是在对抗这种东西?”

宋梓沫呲牙咧嘴,过了许久之后,她终于将思绪中的癫狂想法镇压下来。

“我现在是在哪……”

宋梓沫东张西望了一阵,心头恍然升起一丝明悟。

她的意识主体依旧存储在青丘木中,而她现在所看见的,是为了接触岁月长河虚影所幻想出来的画面。

岁月长河的虚影是岁月在信息层面的投影,其自身的存在是一种独特的概念,难以被生灵所理解。因此,青丘木会帮助它的主人以更为简单的方式去感知岁月长河的虚影。

宋梓沫低头看了看,抬腿向前走去。

走过了扬城中爆发的战争,跨过妖族屠城的浪花,宋梓沫站在了万妖集战争所在的那一小片波纹上,向下看去。

在宋梓沫意识运转的那一刹那,青丘木的一支副根猛然生长,硬生生地扎入波纹之中。

在宋梓沫的视角里,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向着长河的深处跌落。

*

宋梓沫缓缓睁开眼,耳边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

她一个骨碌爬起身,看向窗外。远方的夜空已经被火光染得一片赤红,厮杀声伴随着灼然的风,涌入窗内。骇人的灵力在夜色下的城市中奔涌,带来毁灭与死亡。

“这是……万象玲珑发动袭击的前一刻……我真的回来了!”

宋梓沫兴奋地瞪大眼眸。

“梓沫?”

白毛团子的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宋梓沫回首,看见龙娘纤细的身影。

“榕兰……”

宋梓沫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温热。她向前迈出一步,随后一个飞扑,撞进榕兰的怀里。

“真好,我还能看见你。”宋梓沫紧紧地抱着榕兰,哽咽着说到。

榕兰看着怀里的宋梓沫,许久,低声开口道:

“梓沫,好久不见。”

宋梓沫没有应声,只是抱着榕兰,低声啜泣。榕兰眼神温柔地拍着宋梓沫的背,亦不再言语。

倏尔,宋梓沫似乎想起了什么,抬起脑袋,紧张地说到:

“榕兰,小心余暗梅,小心万象玲珑!”

话语出口,宋梓沫的声音却仿佛遭遇到了某种无形的力量,被拆成了散乱且无意义的音节,消逝在空气中。

宋梓沫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却愕然发现,无论她想要说出什么有关榕兰死亡的话语,都会被拆分成无意义的声音。

甚至连暗示的话语都无法说出。

宋梓沫放开榕兰,扯过桌上的纸笔,想要写下些什么。然而,当笔尖触及纸面的那一刻,宋梓沫的身体僵住了。

她感觉到,力量限制住她的行动,让她无法动弹。一种恐慌的情绪从她的心底蔓延开来,宋梓沫有预感,若是她胆敢突破这个力量的限制,那么,她将会被因果强行抹除。

宋梓沫捏着手里的笔,颤抖着,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

明明榕兰就在眼前,为什么不能救她!明明她可以不死的!

“不对,不对,还有一种办法……那就是杀了余暗梅,只要杀了他,榕兰就不会死!”宋梓沫赤色的瞳孔中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意,转身拔出妖刀无定,就要向楼下冲去。

忽然,她的肩头被人摁住了。

“停下,梓沫。”

榕兰看着愕然回首的宋梓沫,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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