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响声回荡于寂静的等候室中，仿佛往一片平静的湖面中投下了一颗石子。
从沙发上猛地坐起的安洁莉卡喘着粗气，蓝色的眼瞳死死地瞪着眼前左半侧脸颊微微有些发红的白发少女，但随后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抬起手，看了看自己重获自由的手腕。
“欸？我、我挣脱开了？咦？”
但下一刻，安洁莉卡便意识到，自己在这短短的数分钟内，到底做了什么疯狂的事情。
而当安洁莉卡将视线再次转到特蕾西亚身上时，白发的少女早已抬起自己的手，颤抖着，抚向了自己那被安洁莉卡扇了一耳光的左脸：她仍保持着之前的跪姿，低垂着眼帘，红色的眼瞳不知望向何处，其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情绪，有些发白的薄唇轻抿，神情平静而恬淡。
欸？我……我刚刚是扇了圣女大人一耳光吗？看着眼前的景象，安洁莉卡的脑子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显然，粗神经的皇女殿下平常并不是一个会扇别人耳光的人，更别说是刚认识没多久的圣女大人了。
因而，怔怔地望着眼前摸着自己侧脸的特蕾西亚，安洁莉卡此时仍有些惊疑不定。
“……”
“……”
尴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持续了数分钟，最终，坐立不安的安洁莉卡选了择先一步打破这一令人窒息的局面。
“那、那个，我……我不是故意要……呃，那个……打你的……”
眼睛下意识地瞥向房间的角落，安洁莉卡一边吞吞吐吐地解释着，一边局促不安地搓着手，并且还会不时会瞟两眼身边的特蕾西亚，似乎是在观察对方的表情。
但身边的特蕾西亚只是抚摸着自己的左脸，表情一如既往的平淡与温和，仿佛刚刚挨打的不是她，而是一旁急切得仿佛要窜起来的安洁莉卡。
观察着白发少女的脸，安洁莉卡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道：
“圣、圣女大人？”
“嗯？”
出乎安洁莉卡的预料，之前一直没有反应的特蕾西亚，这一次竟然转过头，给予了自己回应，这让安洁莉卡产生了一种错觉——致命的错觉。
“那、那个，您刚刚的行为实在是有些过分了，所以我才……，我、我给你道歉！请您原谅我，圣女大人！”
“噌”地一声从沙发上站起，安洁莉卡弯下腰，恭恭敬敬地向改变姿势，端庄地坐在沙发上的特蕾西亚鞠了一躬。
“……我没有生气哦，安洁莉卡殿下。”音色一如既往的温和与亲切。
“欸？真、真的吗？！”
听到特蕾西亚的话语，安洁莉卡陡然直起身，神情激动地喊道，仿佛一位在临行前被赦免的死刑犯一般。
“呵呵呵……我怎么可能会责怪您呢，亲爱的安洁莉卡殿下。毕竟，您给了我如此珍贵而令人着迷的礼物呢。”
微阖着眼帘，特蕾西亚双手捧着自己那翻红的左脸，眼神迷离，狂热的语气抑扬顿挫，宛如在吟诵一章优美的诗篇。
“礼……物？什么礼物？您、您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啊啊啊啊啊！！！”
金发少女夹杂着懵懂与迷茫的话语被一阵凄厉而尖锐的惨叫陡然截断了——她抱着自己呈不自然地扭曲着的右臂，痛苦地匍匐在地面上，满嘴银牙被咬得“嘎吱”作响，又咸又涩的眼泪与鼻涕一滴一滴地落下，流进嘴巴里，或是洒在光滑的大理石瓷砖上。
“您知道吗，我啊，最喜欢痛苦了。”抱着自己的脸颊，特蕾西亚面色潮红地说道，仿佛一位怀春的少女。
“小的时候，母亲总是喝酒，而她一喝醉，就会用麻绳将我绑在桌腿上，不顾我的哭闹，用不知哪个男人身上偷到的皮带抽打我。”
特蕾西亚从沙发上站起，慢慢踱步到趴在地上一边哀嚎一边抽搐的安洁莉卡身边，蹲下身，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少女那逐渐扭曲的五官。
“‘不准哭，给我笑出来，笑给我看’——那个女人一边往嘴里灌酒，一边这么要求我。”
伸出手，捏起少女的下巴，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特蕾西亚一边凝视着安洁莉卡的那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几乎失神的双眸，一边语带怀念地陈述道。
“我不照做，她就会把我臭骂一通，然后对我拳打脚踢，但我如果向她微笑，她就会将酒瓶子砸到我的头上，然后朝我吐口水。”
抬起另一只手，伸出食指与大拇指，特蕾西亚将其按在了金发少女的眼眶处，而那双澄澈得如同蓝宝石一般的双眸在注意到对方的动作时，转瞬便意识到了双眸，瞳孔猛地震了震。
“血液和酒水混合起来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哪怕是现在，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趴在地上的少女开始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她的嘴中含糊不清地嘶吼着，双脚不断地踢踏着地面，却怎么也站不起来；而静静注视着眼前这一幕的白发少女，其猩红的眼瞳中的愉悦与疯狂之色此时已几乎要满溢而出了。
“而痛苦，最最重要的痛苦——它自始至终都是我仍旧存活于世上的证明，也是我在意识即将远去时，将我从安眠一般的死亡中拉回的那只手。”
纤细而白净的手指在那颤抖的蓝色瞳孔的视线中，猛地戳入了金发少女的眼框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几乎震碎耳膜的哀嚎声响彻这间空旷的等候室，但却没有任何一丝声响泄露而出——这里早已被特蕾西亚的结界所包裹，化作了她的乐园与刑场。
“因而，我自始至终，都很感激痛苦——是它，给予了我生存的动力与复仇的渴望，以及无穷无尽的力量。”
注视着那颗被夹在两根手指之间的“蓝色玻璃球”，特蕾西亚的语气温柔至极，但却饱含着癫狂与难以理解的喜悦。
鲜艳的血液如花瓣一般洒满了地面上，还有有不少喷溅到了特蕾西亚的身上，染红了那一身缝有华贵金边的白袍。
放下安洁莉卡的下巴，特蕾西亚将食指与中指蘸起一抹嫣红。
“既然都做到这一步了，那就让我好好地放纵一下吧，亲爱的安洁莉卡殿下。”
将沾有鲜血的两根手指涂抹在那有些发白的薄唇上，为自己绘上了一层鲜艳至极的“唇彩”，白发的圣女双手抱着脸颊，神情狂热而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