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玄宗某处山巅的一个小院落里,一个衣着有些微不整的女子正对着夕阳自斟自饮。

她还是没太反应过来,谁能想到那一道雷能把渡劫仙送进时间长河当中,还刚好是易行刚入黑矿窑不久的时间点呢。

易行的容貌其实本来在洛水烟的脑海里已经很模糊了。

毕竟和她相处最久的也就是那个断腿独眼的易行。

她太久太久没见到易行原来是什么样子的了。

以至于她看到易行的一瞬间,居然心里诧异着‘他原来还挺清秀的吗?’

原来……他也是很好看的。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复杂。

洛水烟醉眼迷离地仰头一口饮尽杯中物。

这酒哪能让化神修为的洛水烟醉呢,不过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罢了。

虽然雷劫并没有把修为也还给她,但靠着渡劫仙的经验,她很轻松地就从元婴到了化神。

化神啊……或许可以去竞争一下掌门的位置,掌门弟子……会不会好听一点?

洛水烟心中不知是何情绪。

其实,洛水烟有心魔,这个心魔就是还是把易行扔过去当卧底。

她害怕,害怕有些事情超出她的掌控。

如果只是让易行如上一世一样去卧底,那么所有的东西对于洛水烟来说就都是可控的。

她自己也觉得可笑,渡劫仙居然如此怯懦。

但她害怕,害怕再一次看着易行倒在自己怀里,害怕再一次看着他消散。

那是不入轮回,烟消云散身死道消。

记得成就劫仙之后,她曾找过复活易行的办法。

也曾在成就九转劫仙之后下地府拉着阎王的衣领叫他把易行寻出来。

阎王没和她动手,甚至给了她查看生死簿的权限。

可……身死道消就是身死道消,再也没有易行这个人了。

虽然……虽然这样放着不管,可能他还是会失去眼睛和腿,但起码,命是还在的。

在成就九转劫仙之后,她看到了很多东西,就好比时间长河,还有似有若无的命运丝线。

这两者是她只能看得到却搞不明白的东西。

这两者令她十分忌惮,甚至到了有些恐惧的程度。

但二者之间似乎有些漏洞,即既定的事情似乎可以在不同时间点发生。

她只是改变了一些事情的发生时间,而没有改变事情究竟会不会发生。

但有些事情她还是稍有准备的,比如那镯子,比如镯子里的东西。

说起那镯子,也是有一段缘由。

她记得易行以前跟她随口提过,那是他们还在逃亡的时候,两人坐在荒野上,易行挑着篝火。

他说:我的一切都是宗门给的,什么时候要我还回去了,我不会有怨言。

她记得很清楚,那时自己是什么情绪。

揪心。

易行没有从她洛水烟这里得到过半点好处。

就连修行的功法也没有来得及学就去了邪宗。

回来时已练了邪功,修了人阶筑基。

也就是因为这人阶筑基,让他之后只能修成假丹,元婴更是只勉强步入。

终生无望化神。

他是很有天赋的。

或许比起她这个不称职的师尊还要有天赋。

只是当时谁都没看出来而已。

以人阶筑基成就元婴,万古未有之事。

比那一品金丹还要稀有。

客观来讲,可能是洛水烟主观上偏颇了,但就单论人阶筑基到元婴,的确亘古未有。

也可惜的是这样的天才,却只得在宗门当中不上不下地做个执事。

长老是肯定做不得的,你见过打不过门内执事的长老吗?

毕竟玄门是正派大教,虽然人家自己不以魁首自居,但玄门还在一日,谁敢言自己执玄宗牛耳?

所以这一世,她把自己护身的法宝伪装成储物器给了易行。

所有的丹药都是用她自己的积蓄一手炼制,那些字条也是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上去的。

她要易行只承她这个师父的情。

她要易行和玄宗的关联除了名义上是个弟子之外,再无太多的关联。

她要易行的眼里只有她洛水烟。

洛水烟凭栏远望,从这小院望向百衍宗的位置。

就连现在这处院子,也是上一世易行带着她东奔西跑之下唯一的一处稳定住所。

洛水烟看着院子的陈设,一切如当时一样。

她突然想起之前那个独眼的丑陋瘸子。

就在这个院子里,给她做饭,给她洗衣服,事事将她照顾妥当。

亏欠太多。

况且无处弥补,甚至不求回报,可人心终究是肉长的,修真修的是本真,修的是本我,本就是完善自我的过程。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况且就连草木精怪都懂得恩仇相报。

泪水滚落,滚进了酒杯,和酒杯里的酒一起,滚进了洛水烟的口中。

洛水烟知道易行对她的感情,那说不上是男女之间的爱。

更像是一种责任感。

甚至在洛水烟中毒之前,易行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盖因见得少,又总是以斗篷形象示人。

只知道洛水烟是女的,只知道洛水烟这个名字。

毕竟在那之前,洛水烟甚至连叫师尊的机会都没给易行几次。

但在洛水烟中毒之后,玄门内只有一个易行带着她跑。

在之后十年里,洛水烟虽然有自主行动能力,但她什么也不会。

失去修为的她,需要进食,需要沐浴,需要一个住所。

他照顾了洛水烟十年之久,十年如一日。

谁能不动心?

那十年里,易行是洛水烟唯一的安全感。

他甚至十年间连态度都没变化。

洛水烟前几年的时候几乎是蹬鼻子上脸,对着易行颐气指使。

至于易行么,在某一次喝多了点酒之后,他说出了包容的原因。

‘师尊其实也很不安吧,突然失去修为,只能跟着我这个并不熟悉的弟子才能活命。’

又调侃自嘲似的接了一句,“或许还有些丑陋?或许不是有些?哈哈哈……”

他的脸在灯火下笑得落寞。

那也是他唯一一次委婉地表示不满。

除却那唯一一次的排解,其他时候易行都近乎无微不至。

洛水烟想着想着,嘴角却悄悄地勾起。

失去修为的十年间,她变成了一个连打雷都害怕的小女生。

若不是他们当时住在一个屋子里,若不是易行还能打坐陪着她。

怕不是她就得叫易行上床和她一起睡了。

他为什么一直那么本分。

关于这个,后来洛水烟也有问过。

他有些愕然,然后失笑着说些什么骑师蔑祖、孝心变质的听不懂的话。

她听不懂,但感觉不是什么好词,听出了调侃的意味。

只记得当时她恼羞成怒,愤而把易行灌倒分不清东南西北。

往事如烟……

洛水烟默默握紧护栏。

重来一世,我不会让你我再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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