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傍晚一如既往的闷热,连带着天空也像是便秘了一般阴晴不定,远处电光一闪而过,闷雷随之而来,不多时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这显然不是刚从超市出来的李斯特希望看到的结果,这里离家不到一千米,步行十分钟左右的距离,他理所应当的没有带伞,理论上来说这点距离他跑步就算淋湿了也不至于感冒,但是他手中采购的大包小包铁定要阵亡,于是李斯特愤怒的朝天空比了个中指。

也许是感受到了下方渺小的恶意,雨点渐渐变大,四溅的水花噼里啪啦的砸了李斯特一脸,让他不得不又往超市里退了一步。

“你有种,爹再进去买把伞!”李斯特愤愤的又钻回了超市。

等到他骂骂咧咧用咯吱窝撑起伞准备小跑回家时,雨点已经化成牛毛丝丝,不痛不痒的融化在空气里,李斯特只能翻个白眼,强忍着安慰自己:“世界是如此的美好......世界是如此的美好......”

李斯特姓李名斯特,并不是外国人,却有着一个文艺范十足的名字,无论是还算顺眼的五官还是恰到好处的身材都只能说明他是个没有特点的普通人,既不会钢琴也不懂音乐,浑身上下唯一的特点或许是那双狭长的明亮眸子,相比集天地之宠爱于一身的妹妹,连李斯特自己都觉得他的确是太过不起眼了。

但这一切都不影响他的悠闲生活,在这个快节奏的时代李斯特总能给自己找点乐子,如果不是赶着回家给那个没良心的妹妹烧饭,他能对着天咒骂这鬼天气一晚上不喘气,骂完收收心照样回家睡觉,至少从心态上看他觉得自己是无敌的。

突如其来的阵雨驱散了空气中的灼热,年久失修的马路裂隙里不时往外冒着泥水,李斯特一步一步的走在回家路上,他的左手拎着两个大环保袋,右手也拎着两个大环保袋,影子在月色下显得格外臃肿,撑开的伞仍然夹在咯吱窝里,尽管有些麻木但他却懒得放下东西调整姿势。

下一刻,他为自己的举动感到明智,周围越来越暗,没有路灯的小道彻底迷失在黑暗中,李斯特只能凭着记忆摸黑往前走去,他的头顶被伞遮住但想来应该是月亮又被拉进了乌云深处,谁知道下一场阵雨什么时候来。

这条走了无数遍的路在黑暗中变得异常漫长,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就在他觉得自己走错的时候,层层的光晕从黑暗中陡然出现,静谧的紫色悄无声息的笼罩住他,李斯特眨了眨眼睛惊讶的站在原地,差点以为自己色弱了。

如果他有空合起伞就会看到一轮紫月在他头顶高高升起,不断的向外吞吐着令人目眩的幽光,周围的一切都在黑暗中呈现出诡异的扭曲,街道,城镇都变得遥不可及,这个世界只剩下他和一轮新月。

胳肢窝撑伞的李斯特像是一朵盛开在紫月下的昙花,有种难以形容的诡异,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只想张大嘴说:“妹儿啊,出来看上帝啊!”

恶心,失重,这是李斯特脑海中最后的念头。

“醒来吧,我的勇士......”

一声深远的叹息回荡在耳边,但比起那个温柔的声音,更强烈的是身体的疼痛,李斯特闷哼一声睁开了眼睛,可眼前是无尽的黑暗,长夜拥抱着他,李斯特几乎以为自己瞎了。

“你终于回来了,我的爱人......”

“是谁?谁在说话?”

“我是您忠诚的仆人,也是您唯一的妻子,我不奢求您原谅我,但请至少原谅您的女儿,她们是无辜的,请......照顾好她们。”

“说了半天你还是没告诉我你是谁啊,小姓李名斯特,十八岁处男一个,连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哪来的妻子,更别说女儿了,你认错人了吧?”

“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的......吾血之血,汝脉之脉,唤醒!”

随着黑暗中女人的低吟,李斯特捂住胸口沉闷的无法呼吸,突然间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血液,他在又一次昏倒前只来得及想起一个广告:感觉身体被掏空!

......

......

同一片月夜下,汹涌的月之潮汐吸引了无数注意,有来自幽海的注视,有来自天塔的膜拜,有来自深渊的惶恐,有来自陷空岛的叹息,更多的是来自大陆上不明所以的疑惑,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群星山脉的落日峰号称是大陆上最接近月亮的地方,峰顶云雾深处有一座天塔,塔身通体雪白铭刻着复杂的上古符文,高耸巍峨,传说通天塔每一百年往上堆砌一层,从远古开始从未中断过。

即便是通天塔顶望向新月,依然是遥不可及,塔顶一个身披灰色袍子的高大身影对着紫月伏身膜拜,随后低声说:“先祖,我们真的不用侍奉在先知身边吗?”

“你错了,先知从来不需要仆从,是仆从们需要先知,现在的大陆已经不是上古时期的样子了,我们......都背弃了远古盟约,没有资格再向先知祈求些什么,假如先知需要我们,他,会让我们知道的......”

巨石摩擦般厚重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岁月的流逝和无尽的追忆,他宽大的白色袍子下有着更为庞大的躯体,仿佛和通天塔融为一体,一样的不可侵犯,一样的古老肃穆,光是坐在那里就给人以群山般难以撼动的感觉。

灰袍身影仍然伏着身子,谦卑的问:“背弃?那么,先知是不是已经放弃我们了?”

“我曾经也这样觉得,因为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了。”

灰袍人身子一震,说:“但是,但是现在紫月降临,先知又回来了,所以......”

白袍人微微叹息,并不说话。

灰袍人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忍不住又问:“幽海和陷空岛暂且不提,精灵王座和深渊可不会安分守己,先知的降临只会让他们蠢蠢欲动,您也说现在已经不比从前了,先知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值得信赖的仆从。”

这回,他没有得到回应,他跟随先祖学习时间最长,长到已经忘记了时间流逝,忘记了天塔下的纷争,从登上天塔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毕生的是使命就是作为一个旁观者记载下这片大陆所有存在过的痕迹。但他始终还是无法做到像先祖一样不闻不问,就算终生留在天塔上他也是族中的一员,先知的庇佑能够恢复一族当年的辉煌,他怎么可能不动心。

这一点,先祖明白,他也明白,天塔下的人也都明白,先祖说的没错,并不是先知需要仆从,而是仆从们都渴望侍奉先知。

因为先知,至高无上!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