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元界,大夏仙朝。

武阳君祖地。

仙气氤氲的山谷内,灵泉汩汩流淌,山间云雾缭绕,青松翠柏,仙鹤长鸣,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此时,一道器宇轩昂的身影显现在了其中,长发飞扬,白色衣袂随风舞动,脚步稍显急促。

“仙种可曾苏醒?”

青年透出一道神念,传入那山谷深处的隐秘之地,五指法印不断变幻,解开那一道道的封禁,步伐匆匆,一刻未停。

“仙种未有醒转之意,趁此机会,速取其根骨。”

一缕淡漠的神念传来,带着几分迫切和焦躁,使得青年那解开封禁的法印愈发加快。

此刻,那山谷深处的腹地内。

一片方圆足有数十丈的仙池置于其中,乳白如玉,水波荡漾,浓郁的天地精华充斥这片封闭的天地,被那氤氲的仙雾所覆盖,即便是归墟境的大能支持,都难以透彻。

而就在那仙池边缘,此时盘坐着两位灰袍以及青衫的老者,皆须发洁白,脸上皱纹遍布。

“如今帝君崩殒,新帝尚幼,此界内忧外患,战事频起。”

其中一名灰衫老者低语着,浑浊的目光凝视那雾霭缭绕的仙池,“我等自当寻求退路...”

“......”

另一名老者叹息了一声,那干枯的双手扶膝,抬眸望向无际苍穹,“若非家主执意固守,我等也早该退出这潭死水,作壁上观了。”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浑浊的眼底,透出了几分阴郁。

话毕,二者皆未再言语,闭眸等待着。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彻在身后,其中一名灰衫老者缓缓的睁开了眼眸,目光望向青年,“且先破开封禁,再谈其他。”

青年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取出了一条乌黑无华的手链挂于腕间,接着便将手掌平置在了那九色的雾霭之上。

顿时,漆黑的华光渐起,笼罩了一整座仙池。

与此同时,在那另一端,那两位灰袍老者蓦然站立,那枯瘦的手臂猛然探出,对准那片虚空轻轻点出。

刹那间,仙池之内,那浓郁的仙气陡然汇聚成一团璀璨夺目的光芒,宛若曜日般绽放刺眼的霞光。

这道天地自生的封禁,开始龟裂,逐渐消散。

······

此刻,那无人可探知其究竟的仙池之中,漂浮着一团蜷缩着,且不着寸缕的娇柔身躯,被那九色的仙道气氲所包裹,似乎是睡去,又似乎是在沉眠。

少女的容貌绝美而出尘,银白如瀑的发丝披散着,晶莹剔透的肌肤泛着圣洁的光泽,琼鼻翘挺,小巧的粉唇微抿着,气息均匀的呼吸着。

那嫩白的眉心处,印着一朵清雅绝尘的九瓣仙莲,纯白如玉,栩栩如生,而那其中一瓣,染着一抹妖艳的青芒,更添几分神异。

仿佛自那无尽混沌之中漫出的纯净仙力,正从四周的空间中汇聚,渗透进那具娇小的躯体内,滋养着她的神魂,以及每一寸的血肉筋骨。

而此时,那种仙力好似如同遭受了某种威胁,就犹如泄洪一般的,无穷无尽的养分向着那温养着的仙躯倾泻而去,就好似要趁此机会,彻底将其根骨重铸,使那沉疴道伤愈合。

某一刻,那少女睫毛颤抖了下,紧闭着的眼帘豁然睁开,那迷惘的眼眸内,仿若倒映着星辰坠落,又好似皓月高悬,蕴含着无尽奥妙,带着一股超然脱俗的道韵。

可这种眼神,也只是存在了仅仅一瞬,便被那一抹清冷所覆盖。

“为何...”

苏卿微微垂眸,轻抬起了自己那雪白晶莹的手腕,怔怔的望着,却始终无言。

清澈的池面,倒映着少女此刻那一丝不挂的绝美姿态。

她目光一凝,望着那眉心处的一朵正缓缓淡去的青莲,俏颜微微一怔,却转瞬间化为了无奈。

那自存在上古传说之中的九劫仙莲,为何会存于她身?

也难怪,自己能再重活一世...

而且,还在这仙池与九劫仙莲的温养下,苏卿痊愈了道伤,更是在其无止境的仙气灌输下,短暂的恢复了一些修为,约莫神宇境初期。

苏卿再无过多猜想,只是抬手攥取了仙气,将其制成了一袭衣袍,遮盖己身,而身后那及臀如瀑的银白色长发,则是任由其随风飘扬。

随后,她那稍显冷冽的眼眸,便透过了面前那层层荡漾着的九色雾霭。

那两名寿元将尽的老者,以及那白袍青年的身影,尽数落在她视线当中。

两名七阶归墟境九重圆满,一名八阶合道境二重初阶。

这样的阵势,若是放在一片残破的大千世界,可霸绝四方,只是在苏卿的眼里,与凡人无异。

若是换做往日,她也不想多加理会。

可那三人身上泛着的丝丝恶念,让苏卿的眼底泛起了一丝淡淡的厌恶。

如今,她心境回归明澈,自然不难猜出这三人心中所想。

要知道如今苏卿身躯与神魂虽是依旧,但却在九劫仙莲的作用下,全身都充斥着极为磅礴的仙道气息,就好似那传言中的长生仙种一般,若得有幸夺其根骨,可证无上大道。

而那三人想做何事,苏卿最是清楚,不过想是取她如今的仙道根骨,融于己身,或是族裔后代,以求那虚无缥缈的超脱。

像这种修士,她早便见得多了,也杀的多了。

此刻,仙池之外的空地上。

“叔祖,为何还未破除?”

那灰袍老者见那青年迟迟没有破开封禁,眉头微皱,望向了身旁那着青衫的苍老身影。

“莫急,应该快了。”

青衫老者淡笑,眸中有精光闪烁,停留在池中那片九色雾霭上,似乎早已洞悉了结局。

闻听此言,那灰袍老者也收敛了焦虑之色,耐心的等待着。

而就在这时,那青年忽的并指成剑,划出了一个玄奥的法诀,继而,那原本涌动的九色雾霭,便变得狂暴了起来,隐约间还有轰隆巨响。

很快,在那轰隆声中,九色雾霭开始崩溃,露出了一道朦胧的通道。

“老夫去取那仙种,你等二人护好阵法,莫要让家主那边的人发觉。”

青衫老者交代了一声,便纵身踏入那片雾霭之中。

灰袍老者和青年相互对视了一眼,纷纷祭出掩盖气息的法器,盘膝守在了阵法之外,以免被他人察觉。

可就在这时,仙池那朦胧九色的雾霭之中,一片月白色的裙角飘曳而现,继而,是一对纤细修长的玉足,踩在那清澈的池面上,徐徐走出。

其纤弱的身躯沐浴着仙光,银白如瀑的发丝飘扬,那清雅恬淡的倾世俏颜上,清冷的美眸微垂着,如梦似幻。

就好似那画卷中的临尘谪仙,自遥远的岁月之中醒来,一举一动,皆透着一股缥缈的仙意,以及那玄奥难言的道韵。

“仙种...!”

看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那灰袍老者与那青年顿然惊愕,却又在那少女清冷明洌,仿佛漠视一切的眸光之下,神魂都为之一颤,竟有一股顶礼膜拜之感升腾。

他们心知,这是来自神宇境至尊所无形释放着的恐怖气息,那是真正凌驾在众生之巅的强者,他们连仰望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窥视。

心底,已然升起了一阵刺透神魂的寒意,以及那无穷无际的懊悔。

任他们如何猜想,也绝不可能会猜到这仙种一出生,便是那神宇境的绝巅,俯瞰万界芸芸众生的无上之尊。

此刻,无论是那灰袍老者,还是那器宇轩昂的白袍青年,皆是面色惨白,心中恐惧到了极致,至于那先行进去的那位合道境先祖,只怕是早已殒落。

这茫茫世间,谁人不畏死,已经存活了许多岁月的他们,依旧不例外。

“明哲保身者,我本不应唾弃。”

这时,那少女唇瓣轻启,缥缈而温润的话语,如若天籁,却带着一丝冰寒彻骨的凉意,“只是,你等过于贪婪。”

此音话落,位于她身后那片九色的雾霭中,一团血雾无声的绽开,继而消弭于天地之间。

灰袍老者与那白袍青年,早已是吓的瘫软在地,全身修为尽皆被封,一言难发,浑身颤栗着,额头布满了豆粒大小的汗珠,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怖。

就如早先苏卿所说过的,所谓的仙人,也不过是换了一种层次的凡人罢了,并无二样。

她眸光平淡的扫过那匍匐于地的二人,一股磅礴无匹的威压犹如苍穹塌陷般倾泻而下。

将那二人生生碾碎成了渣滓,而后湮灭殆尽,连同他们那一缕残魂,也随着躯体一起,烟消云散,再无半点痕迹可寻。

人性本恶,苏卿从不否认这一点,既是贪欲作祟,那么便需为此,付出代价。

此刻,这片封闭的天地安静了下来,只余那一片迷蒙的九色雾霭,氤氲缭绕。

苏卿盘膝而坐,缓缓闭上了双眸,任由周身汹涌的仙气,灌入她那娇小玲珑的身躯,洗练着她那尚且孱弱的神魂。

她已记不清,究竟是过去了多少岁月,内心中,只余一片迷惘。

不知身在何处,也找不到前路。

而那淡于眉心的九劫仙莲,她也极为不解,为何会突兀的寄宿于身。

难道说,真要自己拖着这幅早已疲惫不堪的身躯,再去历经劫数,得证大道?

她早已累了,不愿再做那命运丝线下的傀儡,依着那既定的轨迹前行。

苏卿蓦然抬首,泛着迷惘的眼眸望向了那深邃无际的穹顶,似是要透过其中浩瀚,直抵九霄大道,寻到那缥缈无踪的彼岸。

曾几何时,她也怀揣希冀与渴望,如今,只剩下那满目的疮痍。

她沉默了,如雕塑伫立,忘却了时间,亦忘却了生死,任由那仙气萦绕,滋润着她那早已流光晕转的肌肤,淬炼她那缩小了无数倍,却已经波涛汹涌的识海,以及那晶莹无暇的神魂。

时光荏苒,斗转星移。

这片宁静祥和的山谷,好似再无人涉足其中,静谧如世外仙境。

“仙种...?”

终究,在某一瞬,悠远缥缈的话语响起,其中饱含沧桑之意。

而后,便见四方虚无扭曲,显化出一道模糊的伟岸身影,虽是虚幻,但仍难掩其盖世风华,就连那草木花石,乃至于这片天地,都好似因他的到来,而黯淡失色。

他太强大了,恍惚间,让人分不清其实相貌,或许,只因他周身环绕的道蕴,使他整个身躯看起来,都朦胧了些许。

那伟岸身影背负着手,一步一虚幻,如闲庭信步般,每一步落下,好似那土地上都泛起了淡淡的道韵涟漪。

“此地将要沦陷,可愿离开?”

他的话语缥缈,传遍了四方,如似一尊圣贤在讲述事理,给人以一种莫名的亲近之感,让人不忍拒绝。

只是,这话音落下了许久,苏卿才缓缓抬眸,目光淡漠的望向对方,“不愿。”

她话语淡薄,带着丝丝疲惫。

闻言,那身影却只是幽幽一叹,“此界将殒,我亦是虚妄。”

“我之真身,在那虚空征伐,不知何时归来。”

他抬眸望向那缥缈深邃的苍空,那里星河璀璨,日月轮转,他未曾看穿一颗星辰,却能隔着漫漫星河,遥望另一端。

那一战,该有多惨烈,才能使两界通道破裂,造就万古黑洞,吞噬了一方又一方的星域。

“可叹,你生的太晚。”

他喃喃低语,话语沧桑,带着一抹悲凉,“如今已无法破界,想走的,都已经离开了。”

苏卿未言语,只是静静聆听,古井无波的瞳孔中没有丝毫的情感流露。

“或许也是我太过悲观。”

那身影摇头一笑,似是自嘲,“可能,也存有那么一丝渺茫的生机。”

苏卿阖着眼眸,依旧无言,好似对于这场对话,没有丝毫兴趣。

对于她的态度,那伟岸身影却也只是微笑,“仙种,可愿助我?”

此刻,几许微风拂过,卷起落叶纷飞。

苏卿依旧不答话,端坐着,如磐石一动不动,好似已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眼帘始终闭合着。

不知过了许久,那伟岸的身影依旧没有离开。

苏卿终是缓缓抬眸,“或许你认错了,我不是仙种。”

她的话语平淡,不夹杂一丝情感,仿佛这方天地的变故,与她毫无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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