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林烟梦问她:“有没有一刻,你觉得他开始厌倦你了?”

从听到这番问话开始,由于表情的提前出卖,她的狡辩变得苍白无力。

林烟梦明白了什么,意味深长地微笑着。

她却像是被锁喉一般,求生的动力演变为求死的绝望。

一个人孤单的时间那么多,她自然而然地会去思考那些本就无所谓的问题。

师兄与苏梦寒到底还发生过什么?师兄与慕迎雪又是怎样瞒着她孕育情感?师兄与林烟梦的会面里究竟有没有坚守不住的一瞬间?师兄与来自那位京都的少女的感情又如何慢慢走向融合……

种种种种数不胜数,她没理由不佩服自己的师兄,但又没理由不恨自己的师兄。

她的相貌,可以给绝大多数同性堪称绝望的压力。

但那又怎样?

滥用青春资本、纵欲无度的苏梦寒,她不想再提。反而,慕迎雪就是一个极好的榜样,把师兄考验得死去活来,到最后,还可以不负责任地把他甩开。

容颜会凋谢,更何况她本身就会在最绚烂的年华逝去,与其凭借本处于身外之物的优势以高傲自居,倒不如本本分分继续修炼那颗见惯风雨的内心。

所以,她与慕迎雪的区别到底是什么?

本身个性还是说……神秘程度。

剥开外衣,翻来覆去地考究。慕迎雪总是保持一个对师兄又推又搂的姿态,这个小心思虽说麻烦但却具有实际效果。

由于不把所有和盘托出,慕迎雪比自己活得更加“自在”,也就是在修晨心中,她的地位时而高于自己。最终,自己也正好未承受得起林烟梦的那柄把伪装划破的尖刀。

“师兄……真是个恶人!”

这就是少女托腮望月时的无聊想法。

“阿离,你是在骂修晨吗?”

她的恶语使得身边的慕容薄雪浑身震颤。

“是呢,我得去找找他了。”

钟离站起身,揉了揉少女丰腴的脸蛋,气愤道。

“不要怪他,他们好像去做很重要的事了。”

慕容薄雪也紧张地站起来,毫无说服力地安慰道。

钟离缓和了情绪,说道:“听说昨晚他也去做正事了,你想知道他去哪了?”

慕容薄雪迷惑地点了点头。

“我就出去走一圈,要是没有……”至少她在单纯的少女面前还说不出那两个字,“那我也会回来的。”

“会很晚吗?”

“等月亮落到……”钟离指了指悬于高空的圆月,然后指着西边的屋檐,“那里,我一定会回来。”

“嗯。”

少女点头答应道,“我等你。”

“到时候,我会钻进你被窝的。”

钟离笑道。

“嗯……我房门不会锁的。”

慕容薄雪认真地承诺道。

漫无止境的夜啊,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

那晚,幽魂们问他:“你是不是,又想把我们忘记了?”

从听到这番问话开始,他仿若置身于幽暗空旷的灵堂。

下跪,求饶。

他再也不敢掩耳盗铃,再也不敢滥竽充数,再也不敢混淆视听。

沉重的质问敲击着他的灵魂,随缕缕香烟消亡。

他已经是完全趴在地上了。用手掩住双耳、双眼,可声音、味道无孔不入。

正前方,是人们备好的一副棺材,不断有鬼话在怂恿他躺入其中。

不出乎意料地,他用手攀到了棺材的边缘。

是他的最终归宿啊!

多想、多想解脱。

忍受到如今,为了不伤害到身边的人,他的天空一直都笼罩着厚重的云层。

然而,他的理想自由就一定是那个枯燥的苟延残喘之所吗?

没用的东西!

流星下为未来许下的愿望,还有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位少女一直都在那里。

“师兄……”

她来了,费尽千辛万苦地来了。

或许心灵感应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又或许她把林烟梦所述昨晚的所有经过牢记于心。

放弃了绝大多数徒劳的寻找后,她发现了那家酒坊隐秘的招牌。

他果然……在独饮啊。

听林烟梦说,昨晚见她喝酒,少年一直在旁咽着口水。

又好气又好笑地坐到他身边,本以为少年因上头而伏在桌案,谁知他在颤抖在哭泣。

“师兄怎么、怎么想喝酒了?”

上一次,就是他发誓今生不再饮酒的那天,也就是发生河西惨案的那天。

“嗯?”

他探出那双湿润失神的眼眸。

是她,把自己从棺材里扯出来了?

自私地寻短见,会不会……惹她生气啊?

“是我,师兄。”

渐渐习惯他的软弱,她也伏下身,与之视线平齐。

“我一直都不是一个人啊……可是,想得越多,才发现懂自己的人越少了。”

他边微笑边哭泣着。

被绝望吞噬,她才是末路的光芒。

“哪怕所有人都会离开你,但我不会的,师兄。”

“嗯……”

“你现在……还认得出我是谁吗?”

“嗯,你是……”

为什么?

他说出了一个她完全没听过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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