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澳大利亚回来后,生活的乱弦拨回正轨。

十月初,气温转冷,泛黄的枯叶一片片落下,帝都迈入寂寥的秋日。

天色暗得很早,模糊的月影高挂苍穹,零星亮着几颗星子。

这里位于远郊,是阮家的旗下一处普通的度假庄园,庄园后是止澜湖,湖水清冽,夹杂淡淡的水草味,沿岸路灯依次亮起。

傅斯鄢停下脚步,松开握紧的手,看向身旁跟着自己停下脚步的郁逐。

“羲和,冷吗?”

她穿了件黑色长裙外搭一件白色马甲,脸庞清丽白皙,如同一尊白玉瓷像,乌黑的发丝用红绳只系了两股,发尾垂落精巧的蝴蝶结发绳,澄净明亮的双眼看着他,显出几分圣洁。

“不冷。”郁逐回答。

傅斯鄢凑近替他拉下系紧的围巾,指尖停在绒毛上微不可察地颤了颤,“我想去湖心。”

“好。”

郁逐不会拒绝她们任何要求。

傅斯鄢静静看着他,一片枯叶落在湖面荡开点点涟漪,她拉住他的手,走上木栈台,看向岸边一艘小船。

“我们都不会划船。”才想起这件事,少女微微皱眉。

她转头看向湖对面的别墅,灯火晃荡,露台上,阮素华一边接着电话说些什么,一边看向这边。

和郁逐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太难得,傅斯鄢上前抱住他,清冷的声音被风拉扯得支离破碎,“羲和,我们殉情吧。”

“好。”郁逐看着湖面,回答得很认真。

“我只是开玩笑。”傅斯鄢埋下头,轻呼出一口气,拉着他走到船里,“别害怕。”

郁逐笑了笑,安慰她,“我不害怕。”

小船缓缓飘离岸边,在湖面随波晃荡,稍微一点动作便仿佛要倾覆,摇摇晃晃,艰难维持着平衡。

头顶是漆黑的天幕,星辰寥落,月华惨淡,四周的灯光在湖面聚拢又散开,模糊不定。

耳边只剩下林间掠过的风声,船头划过的水流声。

周遭的一切都好像销声匿迹,只剩下这艘小船。

傅斯鄢坐在郁逐身旁,伸手涉过湖水,冰凉的水珠从指尖落下,没入水里。

心中难以言喻的紧张平息,她看了眼头顶的星空,清泠泠的声音如同湖面冷雾在一片寂静响起。

“羲和,你的眼睛里有星星。”

“嗯?”郁逐看着她,等她把话说完。

傅斯鄢紧张时,喜欢用星星作为开场语。

郁逐的眼睛干净清澈,映着岸上点点亮光,傅斯鄢湿冷的指腹擦过他眼尾,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想吻你,可以吗?”

“可以。”郁逐一如既往地回答道。

傅斯鄢小心翼翼坐到他对面,小船晃了晃,她抓着他的手臂借力,船才渐渐稳定下来。

面对面,两人间的距离几近于无,借着远处路灯的光,傅斯鄢甚至能清楚看到郁逐眼里的自己。

她正以一种无可辩驳的凌驾姿态跨坐在他身前,身后漆黑虚无,表情冷淡漠然,像是下一秒就会带着他一起坠进冰冷的湖里。

他没有想错,她真的想过带他一起殉情。

但不会是现在。

“羲和,抬头看星星,今晚的星星很漂亮。”

郁逐闻言,艰难调整姿势,靠着船舷抬头看向湖面上那一方天空,少女倾身向下,发尾上红色蝴蝶结擦过他脸颊,却忽然停住。

“等等,这个有点不方便。”

傅斯鄢拉起郁逐,伸手一点点替他解开系着的灰色围巾,还残留些凉意的指尖偶尔擦过皮肤,带起阵阵战栗。

在松本市的那几个月,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怎样不被发现地窥探一个人。

会被听见。

厚重的围巾无声沉入湖底,傅斯鄢余光扫了眼远处的阮素华,将人缓慢推靠在船舷。

她很紧张。

郁逐的手被紧紧扣在木板上,粗糙的木刺扎进手背,渗出血滴。

这是傅斯鄢的初吻,没有什么章法,哪怕气息温热,依旧带着和她一样的冰冷剖析意味。

郁逐被吻得稍稍后仰,小船晃得厉害,发梢沾了水,冰凉的寒意没过头顶,他努力保持呼吸节奏,看着头顶逐渐灿烂的苍穹。

和她一起殉情。

听起来,很好。

“在想什么?小狗。”

冰冷蚀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傅斯鄢抬起头,清丽的脸庞在黑暗里不停变幻,最后幻化为一张美艳逼人的脸庞。

“这么想死的话,成全你好了。”

有人猛地拉紧项圈,迫使自己以一种极为屈辱的姿势站立。

他狼狈不堪地暴露在灯光下,任凭对方肆无忌惮地嘲笑那些丑陋的伤口。

顾晚庭。

刻入骨髓的屈辱感不停翻腾,郁逐借着力让那点伤口刺得更深,逼迫自己直视对方的眼睛。

“羲和?”

那张脸缓缓隐入黑暗,傅斯鄢发丝凌乱,脸上的红晕褪得干干净净。

郁逐没有说话,握紧双手,努力让身体上的战栗不那么明显。

少女脱了马甲,衣衫半开,细腻的皮肤在绰约光影里白得刺眼,淡红色平安符从领间落下,不停在两人中间轻晃。

乌黑发丝被风吹起,傅斯鄢慢慢趴在他身上,双手虚环住他的脖颈,颇有些孩子气地笑起来。

她很少这样笑,灵动又美丽,消了几分夜晚湖面的寒意。

“就这样好不好?”

郁逐正要习惯性回答说好,傅斯鄢忽然念出他的名字。

“郁逐。”

不是羲和。

郁逐愣愣看着她,傅斯鄢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起了过去的事。”

“都结束了,郁逐。”

“顾晚庭也好,苏芷也好,那些人都结束了。”

小船摇摇晃晃飘到湖心,林间响起几声嘲哳的鸟叫,郁逐脸上暖意褪去,艰难开口:“结束了?”

“结束了。”

“你要向前走了,郁逐。”傅斯鄢和他一同看向天上的月亮。

湖心的静默持续许久,船头划破平静的水面,郁逐避而不答,静静与少女对视。

向前走。

他不停地向前走,又不停地被人拽回原地。

帝都也好,日本也好,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真正逃离过那间地下室。

湖水微光潋滟,傅斯鄢睫羽轻眨,稍稍坐直,手指没入郁逐发间,动作缓慢地解开长裙上的扣子。

“郁逐,我不会告诉任何人。”

“让这个谎言继续下去,对我们三个人都好。”

“以后,你只是羲和。”

少女低声说道,沁凉的湖水顺着郁逐脸庞落入颈侧,她抓住他的手,让他只能紧紧依附自己。

溺水之人会不由自主死死抓住一根稻草一样。

在这艘随时倾覆的船上,他也只能这样紧紧抓着自己。

傅斯鄢自以为占有欲不强,此刻看着郁逐,却还是生出极大的满足感。

少女齿间的清香渡入,恍惚间一道光从远处掠过湖心,别墅里显然有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郁逐伸出手抓住眼前垂落的平安符,最后被傅斯鄢彻底拽入泥沼前,抬头看了眼头顶静谧的星空。

这样也很好。

有何不好?

有何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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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久没写,有点退步,大家见谅。

傅斯鄢的番外原本是想搞涩涩的,毕竟唯一没有写的就是她的,但是写着写着……就成这样了,不好意思。

我感觉真不能再写番外了,再写就得写第二部了,毕竟还有很多事能写,停在海边在我心里已经足够完美。

延迟祝大家国庆快乐,就到这里了,各位,有缘再见。

三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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