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况且——
飞驰的悍马在完全没有任何降速的前提下越过减速带，带起一阵阵晃得直叫人头疼欲裂的眩晕感，明明是在大马路上开车，整个却飚成了出海轮船般的摇曳感。
属实是没谁了。
入夜的街道一般来说，都会比白天来得要更宁静一些，只不过像今天晚上完全彻底的一片死寂，连一个路人人影都没有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
“今天的街道真是格外安静啊，街上一个路人都没有，和平时完全不同。”
奉命带着陈默和雪花火速赶回分部基地的苏牧向奥尔加小队的队长秦晓说道。
秦晓是一个尤爱穿深褐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梳了一头莫西干，右眼被黑色眼罩所包裹。
“是啊，大概是出警的时候已经提前疏散了居民吧，大部分人都应该回家了。”
开车的秦晓凝望着一马平川的道路，很是淡定地回答道。
作为通冥者之一，秦晓本不属于涩谷区分部，不过是因为这儿刚刚成立，需要总部的一定量支援，他这才被派过来当了小队队长。
“不过这跟我们也没啥关系，路上没人，反倒还更方便行事了呢。”
苏牧说完，正好侧身打量起那两个在铁窗后至今仍在昏迷当中的嫌疑人兼同僚，眼神略微有些复杂。
“瞧你那为难的样子。”
秦晓单手抱头，很是随性地说道。
“那是当然了，这可是我们对策科的手足，而且我还认识他们，男生陈默是一个那么努力而富有正义感的孩子，我不相信他会是杀害那个人的凶手，一定还有什么线索是我们没掌握，为此，我也要加把劲了。”
说完，苏牧的手指在单镜面的一侧很自如地点了几下，不一会儿，一道数码解析图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正是整个西门墓园的布局。
看着已然沉入故我世界中的苏牧，秦晓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知不觉响起内心独白的秦晓凝望道路远方，喃喃自语道：
只要我们不停下来，通往真相的道路就会不断延伸……真会是这样吗？
与此同时……
只要我们不停下，道路就会无限衍生，努力不会全部木大。
行走在名为沉睡的阴霾中，陈默却听到了这些仿佛是来自于DNA深处的呓语，闭着双眼的少年在原地站定，有些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是谁在吟唱这么危险的flag，到底是想让我抗音响播希望之花了是不是？
神念涌动，紧随其后的就是双眼的明目启张，霎时间，被十万伏特物理电疗到晕过去的嫌疑人陈默醒了。
睁开眼的瞬间，陈默发现其本人正被双手反扣着押在一侧的铁门铁窗上，银白色的手镯倒是第一次挂在了这位警官自己的身上。
“发生什么事了？”
陈默努力回想着自己昏厥前所见的场景，除了发现自己这辈子穿越过来好像跟高压电特别有缘之外，还没等他找到别的什么细节呢，一声引擎的嗡鸣却突然从他的左手边轰隆响起。
秦晓不过是一两次呼吸的分神时间，一辆纯黑的轿车却在途经红绿灯的过程中顷刻来到了与悍马并肩的位置。
车身尽数笼罩在深沉黑色当中的小轿车几乎是全程与秦晓所在的悍马齐头并进，一开始还好，秦晓尚可以将其当成路人。
可随着如影随形的时间越发变得悠长，指五六秒的贴身行进之后，秦晓就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
“戒备！”
就在秦晓准备发号施令的刹那，轿车却猛地摇下了一直以来都紧紧闭拢的墨色车窗。
没有人能够看清楚副驾驶位置坐着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因为在车窗洞开的那个瞬间，整条街上的CCTV都只拍到了一阵炫目的紫色闪光。
……
“老大，你没事站在原地发什么呆啊？”
等到意识逐渐清晰，秦晓回过头，发现自家队伍里的开心果——李大力这会儿正一边押着两个嫌疑犯来到悍马车边，一边冲着自己挥了挥手。
再环顾一下四周，到处都是高楼耸立的模样，四下无人的街道躺在宛若山川一般的大厦阴影中，映衬着已经接近于诡异的宁静。
“赶紧走啊老大，队长不是让我们要立刻将这两个嫌疑犯送回基地么？”
“哦哦，来了。”
尽管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在李大力和其他队员的催促下，秦晓也不好继续拖延什么，只能是急急忙忙地赶了上去。
如果不算两个嫌疑人，奥尔加小队四人外加一个苏牧此刻尽数聚集在防弹越野车的旁边，就等秦晓一声令下了。
可就在这个瞬间，不远处的街道却猛地杀出一辆黑色高级轿车，急刹车的刺耳尖啸将他们的耳朵震得生疼。
“队长小心！”
而作为团队里身先士卒的急先锋，李大力也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眼瞅着来者不善，他立刻从腰间抽出手枪，怎奈何尚未来得及开枪就被对方抢先一步，以一记精准的爆头将其击毙。
就在李大力倒下的瞬间，轿车上随之冲下来三名端着重火力机枪的黑衣人，朝着奥尔加小队就是一顿火力压制。
终是反应过来的秦晓想都没想就一把冲了上去，将相对而言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苏牧整个人扑倒在地。
秦晓竟舍生取义地充当起苏牧的屏障，这一下的变故让后者大惊；然而这并不能阻止那群疯子几乎是光明正大的暗杀，飞射的子弹仅沐浴片刻就让秦晓的背后变得血肉模糊。
“秦晓，你在干什么啊！秦晓！”
“啊啊啊啊啊！！！”
靠着身为通冥者所赠予个人的顽强生命力，秦晓愣是将这一阵的枪林弹雨给咬牙硬撑了过去。
抓住对方换子弹的机会，秦晓甩手从自己的披风中抽出一大把用铁链全数捆绑在一起的枪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向着那一群黑衣送去一阵排山倒海的弹幕……
“混蛋！！！连老子的队友你都敢碰！！！”
“秦晓，你他妈疯了啊！”
画面迅速变化。
回到了现实的街道之后，原本用以押送嫌疑人的悍马此刻已经撞翻在地，被苏牧当成了临时掩体躲在其后，而在他的身边，则站着已经苏醒了的陈默和雪花。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发癫了的秦晓一脚油门直接给悍马开到沟里了还不单止，还要在过程中一跃而起，利用自己通冥者的特殊能力，对着队友就是一顿狠输出。
秦晓的特殊能力在于其对枪械的完美掌控，一旦催动能力，凡是他所能触及的金属都能任其随意拆卸组装成为一把把威力十足的热兵器。
可怜与之同队的李大力，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发霰弹枪送上了西天。
本应该是最万无一失的队伍，当下却因为队长的突然疯癫导致整个队伍群龙无首，甚至屡屡触及溃败的边缘。
“秦晓失控了。”
雪花摁着仍头疼欲裂的脑袋，看着那个在大街上肆意倾泻着子弹的西装男，以及他脸上那病态的疯狂，以无比坚决的口吻肯定道。
“什么？失控？怎么可能！”
同样作为通冥者，苏牧当然清楚失控这两个字的份量，可秦晓作为对策科的一员，基本每隔一个礼拜都会有符合标准的心理测试与治疗用以避免失控。
而在这些过程中，秦晓从来都是满分通过的那个人。
他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失控？
“会不会是因为刚才那辆车？”
紫色的光晕闪烁的瞬间，几乎整辆悍马车上的乘客都陷入了恍惚，只有拥有阴阳体的陈默是个例外。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够精确而敏锐地捕捉到那辆轿车在发射出紫色光晕后向右急转弯飞驰而走的动向。
而在黑色轿车彻底消失于视野范围的瞬间，陈默很清楚地望见从那车窗里探出了一只布满皱纹的，像是老婆婆才会有的左手。
在消瘦的指尖，一点星光正逐步迈向幻灭。
“刚刚那辆车？”
苏牧甚至来不及去回想那近在咫尺的记忆，一枚手榴弹于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几乎是掐着最极限的时间节点，落到了他的脚边。
“卧倒！”
眼看剧烈的爆炸就要席卷整个悍马，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雪花及时突破了由虚弱带来的诸多限制，起手凝出冰霜，愣是将这手榴弹定格在了引爆的刹那。
“陈默，把它弄走，我拖延不了多久！”
逆转一件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雪花能做到的，只是尽可能地将爆炸时间延后。
不用雪花多说，陈默当即一把抓住那已经为橙色所充斥的冰块，催动起那仍然充斥着破碎感的猩红手臂，奋力一抛，将手榴弹连同轰隆作响的爆炸一起送上了夜空。
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喘息机会，陈默的脑海中马不停蹄地响起诡谲至极的呓语。
“向右滚。”
近乎于本能的反应让陈默在苏牧和雪花两人充满不解的注视下放弃了由悍马车厢所搭建而成的坚固掩体，反而如同猎豹般向右径直翻滚了出去。
压根就不需要雪花和苏牧当中的哪个人问出口，一颗呼啸而过的机枪弹破灭了陈默留在原地的残影头颅，在禁止停车的告示牌上穿出一个巨大的口子。
“卧槽……12.7毫米口径……”
凭借着笑脸所给予自己的能力得以轻松将全局尽收眼底的陈默只需要一眼就从前世的记忆中挖出了有关于那颗子弹的前世今生。
12.7mm机枪弹，那可是巴雷特的专属啊。
极短的时间内蓦然回首，在那已经化身成为披头散发的“恶魔”的秦晓为各种枪械拼装而成的右手手臂正中心，巴雷特那标志性的矩形枪口历历在目。
“往下！”
生死攸关的节点并不容许陈默做过多的思考，只是当呓语的指令来到面前的时候，陈默却有些怔住了。
他这会儿可是刚刚往右边跳出去的，处在一个完全没有落地，也没有任何落脚点的浮空状态，这怎么可能借得了力往下啊！
然而呓语所带来的能力却再一次打了陈默一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一息间，仿佛有重压从天而降，居然真的将陈默的身体硬生生地“拍”在了地上。
而就在陈默五体投地的那一刹，一道破空而去的子弹列车宣泄出无穷无尽的怒火。
趁着子弹浪潮的狂涌，陈默匍匐着往右进行快速爬行，终归是赶在最后一秒躲到了巷子里。
这下。
苏牧真的相信秦晓失控了。
“这怎么办！”
常言道黑化强十倍，陷入失控状态的通冥者所能带来的破坏与威胁往往比单纯的怪谈还要严重。
当下已经是双手全副武装的秦晓早已屠尽了奥尔加小队的其他队员，留下一个完全没有战斗能力的苏牧和仍然处于虚弱期的雪花。
以及一个只是普通人的陈默。
这阵容，哪怕天神下凡一锤四都翻不了啊。
“怎么办，凉拌！”
在枪林弹雨中捂住耳朵的雪花冲着苏牧大声喊出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如果没有支援。
他们三个也得死在这里。
然而，正当绝望迅速蔓延之际。
就在不远处的高楼上，一道迅速转移的身影正扛着狙击步枪，来到了视野最为辽阔，同时也是最为危险的地点——延伸在外的霓虹广告牌。
“又是失控……”
一早就收到死亡警报的林韵在飞速架设好步枪，蹲坐在摇摇欲坠的广告牌上。
只是当她的瞄准镜精准无误地锁到秦晓身上的时候，一双充满疯狂之意的眼眸也赫然映入了林韵的眼帘。
枪械的碰撞声撑起了秦晓高举双臂的重量。
一如林韵所做的那样，行走的军械库将准心锁定在了这位队长的身上。
“你们这些通冥者都给我去死吧！”
面对起那些黑洞洞的枪口，林韵却是浑然不惧，想都不想躲闪的可能，她毅然决然地扣动扳机。
强大的后坐力让完全不够时间摆出架枪姿态的林韵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
下一瞬，剧烈的嗡鸣在枪口处炸起一道圆弧状的气雾，一尾银色长线贯穿圆心，向着秦晓破空而来。
而同样的子弹雨也如狼似虎地扑向了林韵所在的广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