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父亲的丧事,苏承福也不曾有过一丝怨言,只是心中也难免的,有了一丝芥蒂。

这些事,苏卿一直未有插手过,也只是到逝者入土之后,才与其交谈了一番,淡去了他心中的隔阂。

只是那秀心,着实命苦。

墨玥看不下,终究还是出手为其改了命数,植入了灵根,更是亲自将其送上了附近一处宗门潜修。

那日,她没有掩饰自身那淡淡的龙威,将那宗主吓的不轻。

想来,秀心该是能有一个好的前程。

那晚,苏承福提着许多东西来了,几乎倾尽了家中所有。

苏卿没拒绝,只是笑了一笑,便坦然受之,邀他留下吃过晚食再回。

也同样是那晚,苏承福喝的烂醉,诉说着这些年的辛酸与疲惫,说着那日在那秀才家,所遭受的委屈与悲愤。

说他要不是当年在竹林遇见了苏卿,这辈子可能也就这般低着头便过去了。

说着说着,这往日坚强的汉子,已是哭红了眼眶。

家中双亲已逝,或许,他也只有在苏卿这位看着他长大的长辈面前,才能卸下所有防备,道尽一切苦痛。

苏卿听着,神情始终温润。

仿佛在她的眼中,苏承福依旧还是当年那个胖乎乎扎着羊角辫,脆生生叫着她清叔的稚童。

他喝了许多,甚至最后连话都说不完整,眼中始终闪烁着泪光。

后来,是苏承福如今那已发福不少的妻子,抱着那刚满周岁不久的小儿子来此,将喝得烂醉的苏承福接了回去。

而苏承福的妻子也在临走之际,朝着苏卿深深一拜,那因为操劳过度显得略微浑浊的眸子里,闪烁着些许泪光。

“有劳清叔与玥姨了。”

她并没有多说些什么,那副充斥着感激与尊敬的神情,已然胜过了千言万语。

“且回吧,早些歇息。”

而苏卿,亦只是微笑着颔首示意。

接下来的日子,一如往常的平淡而充实。

苏卿也鲜少再去村中闲逛了,家中的书柜也增添了不少书籍,古今名著,山川志异,诗词歌赋,包括那奇闻异志,皆有涉猎。

若无事,她便总喜欢坐于那树下,执一本书籍,煮一壶清茶,一坐便至日落。

而墨玥,也时刻陪伴着她左右。

若是茶壶空了,便添上热水。

若是心算着时辰将至,则会去往厨房,做上几碟小菜。

偶尔苏卿显得有些聊赖了,她也会取来棋盘,执黑子与其对弈。

哪怕墨玥的棋招不甚精湛,却偶尔也能胜上那么几局。

那两团肥成球的灰兔,如今还窝在那块草垛里不曾动弹,或许是生出了那么一点灵智,这么些年没有喂养过,却也没有逃走。

如今,这两个小东西好似感情出了一些问题,不似往常那般的亲密,双方隔开了一些距离,仿佛谁都不想再搭理谁。

而这种隔阂也只会持续不到一天,那两团小东西,又会悄悄的凑到了一起,企图那不可能完成的兔生繁衍大业。

日子,也就这般慢慢悠悠的过去了。

不知过去了多少个冬夏。

转眼间,那苏承福的小儿子,如今也已成了翩翩少年,唤作明哲。

这孩子天生便聪慧,十五岁便过了那极为艰难的县试与府试,得了那童生的功名。

虽说如今已经是童生了,但其性格,像极了如今的苏承福,稳重内敛,待人谦和有礼。

因苏卿家中藏书颇多,加上那书架上的典籍,有许多是珍贵的孤本,苏明哲常会来此借阅捧读。

而这孩子也算是懂事,每次前来都会带上一些东西,或是野味,或是酒水,未曾空手来过。

偶尔有不懂的地方,还会向苏卿询问一二。

似乎在他的眼里,这位仿佛不受岁月侵蚀的长辈,是一位无所不知的存在。

而苏卿倒也没有嫌过麻烦,每次都是那般语气温和着的,为他解惑。

偶尔,两人也会在棋局上对弈几番,可苏明哲从未胜过,但屡次败,也屡次不馁。

时间荏苒,不知不觉,便又过去了三秋。

这三年,在苏秀心的接济下,苏承福家中的条件越发的好了起来,苏明哲如今也已经考取了秀才功名。

如今的他仍旧苦读,以待将来的乡试,争取能够高中举人。

前些时日,苏承福为其说了一门亲事,乃是邻村的一户富商家的女儿,名唤柳香,相貌端正,且也识文断字。

双方见面之后,这婚事也很快便定了下来。

而这段岁月,苏秀心也时常会借着历练的机会,来到村中探望,首先便是看望对她家有莫大恩情的苏卿与墨玥。

其次,才是督促弟弟的学习,与看望她那年迈的父亲与母亲。

随着修为的不断攀升,她也愈发的看不透这两位长辈了,但也从未深究过。

毕竟,她们对于她的好,苏秀心始终铭刻在心,不敢有丝毫的忘却。

······

岁月匆匆,光阴似箭。

奈何苏秀心从宗门带来的丹药不在少数,也终究再没能将二位老人留下。

倒也不是那丹药的功效不够,仅仅只是老人不愿了,他们唯恐女儿会因为此事惹得宗门不满。

按照他们的话便是,“劳累的久了,便会想歇上那么一会了。”

“你们姊弟二人,能相互扶持便是最好,我与你娘亲也就放心了。”

还记得苏承福与其妻子李氏离世的前夕,已是进士出身的苏明哲才匆匆赶来,风尘仆仆,唯恐见不到双亲的最后一面。

于那躺着两位老人的屋中,同姐姐秀心,相拥而泣

丧事,也是一同举办的,经苏卿之手。

按照他们生前的遗愿,合葬一处。

虽是人之常情,可苏卿又如何是绝情之人?

此事过去了不久,她才来到那祖孙三代所埋葬着的矮坡,披着那淡淡的月色,手中提着的是一壶浊酒。

她一一敬去,直至那最后一杯酒洒尽。

眼底,终究还是闪过了一丝黯然。

好似这些人的身影,依旧徘徊在她的心中,不曾忘却。

——————————

ps:三代的故事差不多到此结束了,接下来该真正的收尾了。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