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侍女被海莲娜偏执的眼神给吓到了,一时间有些不敢说出明显不符合期待的回答:“公爵、公爵阁下他……”

尽管侍女没有说出口,但这支支吾吾的样子,海莲娜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刚刚还打起了精神的海莲娜,下一秒就像失去水分的花一样,飞速地枯萎了下来,木木地呆坐在那里。

无论用什么理由,兰登都不会再踏足这里了吗?

还是说,只有她死了,兰登才会为了参加她的葬礼,来见她的“最后一面”?

远房的姑母不知道她竟然派人去找兰登了,没忍住说:“哎呀,怎么还去麻烦公爵呢?你的身份又不好联姻,左右也不过就是嫁给我侄子这样的人,嫁给谁都一样,公爵不会在意的,只要你点个头,剩下的我都……”

海莲娜侧头看了她一眼。

姑母当场噤声。

那是怎样的眼神啊。

脸颊旁略长的几缕头发在她脸上扫出一片轻浅的阴影,冰蓝色的瞳孔浸在这片阴影中,视线尖锐森冷地向对面的人刺去,漂亮的面孔漠然地看着她,带来令人不寒而栗的压抑和恐惧。

刚才那个安静听她唠叨的优雅贵女在这一刻好像消失了,姑母甚至怀疑,自己要是说错了什么,也许都出不去这个大门。

正经贵女哪有这种做派!乡下的丫头就是不行!没事收养什么平民啊,滥发好心……

姑母一边在心中吐槽给自己壮胆,一边忍不住辩解。

“我……我的话可能不好听,但都是为了你好……”

海莲娜慢慢重复:“‘为了你好’……”

这也是她经常对兰登说的话之一。

她也还清楚地记得,兰登离开这个房子之前,还说过“我最讨厌的就是听你说这句话”。

但她真的是为了兰登好吗?

——这是当然的吧!不然的话,她一直以来的坚持,岂不是会……

桌上茶杯里的水再次在无人碰触的情况下晃动了一下。

又一次无意中看到的姑母当场站了起来。

“总之我想说的已经说完了,你慢慢考虑,我先走了。”

她感觉今天的遭遇真是诡异,这个养女也很诡异,反正她的目的也不急于这一时,因此迫不及待地想要走人。

唉,真是晦气!

一个养女神气什么!

公爵本人都不回公爵府了,要不是碍于死去的父母的面子,搞不好都不会承认这个养女,她竟然还好意思在她这个正经亲戚面前摆架子……

想来赶紧把她嫁出去,也一定是公爵的心愿吧?

她这才算是为公爵分忧呢,海莲娜那种争权夺利的,还想着让公爵回心转意,简直在想屁吃。

姑母匆匆告辞离开了。

海莲娜也好像终于缓过劲了,慢慢地问道:“他到底怎么说的?用的什么语气?什么态度?”

侍女战战兢兢:“公爵阁下在学校,所以没见到公爵阁下……”

海莲娜讶异,神情放松了一点,眉毛舒展开来:“他终于不逃课了?也好,所以是消息没递出去是吗?”

“不是的……是一位叫夏尔的人替公爵接的消息,说回头会告诉公爵。”

知道不是兰登亲自回绝,海莲娜的心情已经明显转好了。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被拒绝的理由——肯定是那个夏尔在捣鬼,之前她直接去那边,也是被这个夏尔给拦了下来,什么没有预约之类的,反正就是不让她见兰登。

再等等,等兰登气消一点,等她身体再好一点,她再去找兰登……

海莲娜没有意识到,自己潜意识想让兰登先来找她,而非她主动找兰登,还总是找人带话,其实就是在竭力避免“兰登本人对她彻底拒绝”这件事被当场确认。

但不得不说,她的逃避心理,总算还是帮上了兰登一点忙——起码让他清净了不少。

然而躲不过就是躲不过,在这一天兰登从学校回来,听到夏缇雅跟他汇报时,刚一听到海莲娜的名字,兰登就开始了偏头痛。

“不用管,你做得对,以后都拒绝。”

夏缇雅生怕兰登心软,为了确认兰登的决心,她问道:“这次只是远亲来访,下次如果是什么重要的事呢?也拒绝吗?”

“她那边没什么重要的事,病也好了,总不至于让我去参加她葬礼……我可不想再听她说教了,动不动就是我为你好,我妈都没这么跟我说过话!”兰登想起来就来气。

夏缇雅深有感触:“我也很讨厌这句话,尤其是如果为此生气了,周围人还会说我不识好歹。”

“这就是一种道德绑架,明明是很强盗的行为,不知道为什么套上一个‘为你好’,就显得他们很有理了。”

兰登吐槽:“说是为别人好,其实就是想要操控别人的人生,这种人往往自己的人生都没搞好呢,说不定还非常失败,所以才想靠操纵别人来获得成就感……怎么就能确认自己的主观臆断就是真的好呢?太傲慢了吧!”

夏缇雅又一次震惊了。

“道德绑架……这个词好精准!原来还能这么形容!”

“……咳。”

每次兰登看到夏缇雅为了一些平平无奇的东西对他表示敬佩,他都尴尬得脚趾能抠出三室两厅。

他很怕夏缇雅给他吹一波彩虹屁,只能赶紧转移话题。

“要是下次被道德绑架的时候,有人说你不识好歹,你就问他,我觉得你活着很痛苦,为了你好,想让你从这个世界解脱,你不想死是不是不识好歹?”

夏缇雅恨不得拿笔记下来当场全文背诵:“对!就是这个道理!”

不过她摸到笔后,突然意识到不太对劲。

兰登说这些话的时候,全程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文件一页未翻,一眼没看。

要知道平时兰登一心二用是基础,最见不得浪费时间……

难道说,是在学校又遭遇了什么?

夏缇雅警觉了起来,视线下意识地往兰登的领口瞥,试图确认没有新的伤痕。

兰登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莫名感到不自在,伸手拢了一下领口:“看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很疲惫的样子,担心你在学校又受伤了。”

兰登有气无力:“啊,这次没受伤,就是有点心累……”

他跟那个预言之子和芙洛拉,撞了大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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