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魔,是飞升必定经历的。

既然是要历心魔,事前,白水儿以为自己定会在心魔中见到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所以明知历心魔有可能让她丢掉性命,但她甚至会为此感到开心。

但是她错了。

她和楚天阔的记忆大多是快乐的。

心魔只会让她进入一段她不愿回首的记忆。

她回到了很多年前。

阴暗的角落,矮小的空间,腥臭的空气。

瘦弱的少女蜷缩在木柜密闭的空间中,她身穿单薄的白裙,裙摆肮脏不堪,甚至连白色都脏到发灰。

她抱紧蜷起的双腿,把脸深深埋进膝盖之间,这是她的标志性动作,但木柜老旧,开合处无法紧闭,微微露出点缝隙,黑暗中,唯一一道光线透过缝隙洒在她的头顶,衬得她的白发似在发光。

缝隙外,女人的呻吟声和喘息声如浪潮般一波未落一波又起,其中时而夹杂着不同男性的咒骂声。

少女捂起耳朵,但她还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如果她想看,只要稍微抬起头,再睁开眼,自己母亲和不同陌生男人的缠绵每天就在外面上演。

她紧闭双眼,将头埋入膝间,选择丢掉视觉。

她何尝不想也将听觉丢掉,可是当她捂起耳朵,那些恐怖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

“啊!”

女人一声带着哭腔的呻吟从外面传来。

干着这种事的母亲,又受虐待了......

听到声音,少女不由得一震,头便顶到了木柜矮小的顶部。

哐当!

少女紧紧咬住下唇,含住泪花,把尖叫憋在口中,只发出一声呜咽。

“什么?你这里他妈还有人?”

听到巨响,外面的男人瞬间停住了手,转而给了身下的女人一巴掌,气愤地指责起这个已经被弄得遍体鳞伤的女人。

那女人微笑着,把身侧破破烂烂的外衣向上拉了拉,不紧不慢地说:

“你说什么呢,怎么可能有人......”

男人的双瞳微微发红,他的目光扫到未合紧的木柜中,暴怒起来:

“你觉得我傻吗!”

他伸手想再甩一个巴掌,却注意到身下的女人笑得十分诡异,那笑容如同凝固在脸上,她将手摸向枕头下方,一把明晃晃的刀在肮脏的枕头下若隐若现。

男人顿住了,镇定下来,然后收回手甩了甩。

他下了床,捡起裤子套上,不满地回头留下一句:

“真特么扫兴......”

然后便扬长而去。

女人面色不改,将枕头下握着刀的手缩了回去,空洞的瞳眸冷了几分。

“妈妈......”

白水儿见到男人走远,才颤颤巍巍地从木柜中走出。她光着脚,立在女人的床边,不敢看女人的眼睛,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妈妈又受伤了......没事吗?”

谁知,床上的女人轻抚着大腿处的新伤,低头小声嗤笑起来。

“哈哈哈......”

“我没事的,水儿,但如果哪天你真的被人发现了,你记住,别反抗,逃跑就好。因为你太弱小了,反抗是没用的,反抗之后,对方会报复回来的,或许以后还会遭到更严重的报复。”

“妈妈也很弱小,但妈妈活着或是死掉其实都一样了,你不像妈妈,你没有这种以命抵命的杀人决心。所以,我的水儿,你可千万不要反抗哦……”

少女浑身发抖,但还是点头回应。

她虽小,但还是知道这里是特殊管辖范围,修士界无法掌控的一片禁区,默认的法外之地,也是魔教最初的发源地。

少女和母亲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方呢。她们在这里穷困潦倒,无依无靠,母亲却依旧不愿带着她逃离这里,所以母亲必须如此出卖身体,否则她们母女俩就无法活下去。

“妈妈……也有其他好一点的男人,像之前那些一样,他们最起码不会打你……可你为什么又要接受这种男人……”

“因为他的眼睛长得很像你啊。”

“水儿,你说,他会不会是魔教中人,会不会认识你爸爸......”

母亲的回答让少女一怔。

我和那种人的眼睛长得像!?

少女吓得往后退了退,厌恶地闭上了双眼,小手紧紧抓住衣摆。

女人笑着看着自己失魂落魄的女儿,轻轻抚起她的双颊,用空洞的双眼正视着少女那双红瞳。

“你父亲也有你这双红瞳,每次看到你,或者看到有类似双瞳的男人,我都忍不住自己的欲望,所以,哪怕是刚刚那样的男人呢......”

“水儿,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后悔把你父亲放走,明明知道他回魔教是凶多吉少,可我还是让他走了,现在好了,我后悔都来不及......”

女人轻轻抚过少女的红瞳,喃喃低语:

“水儿,你不要像妈妈一样,以后找到喜欢的男人,就想尽办法办法抓牢他,别让他离开你,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别像妈妈一样,现在剩下无谓的后悔。”

少女感受着眼皮上女人冰凉的触感,浑身发抖。

“水儿,跟妈妈呆在一起也跟着痛苦吧,可妈妈想留在这里,所以,哪天有机会,你就逃走吧。”

女人留在这法外之地,一边出卖身体,一边寻找着她失去的爱,用相似的人慰藉自己。

少女也想离开女人,可是她又能去哪里呢?她只能日复一日蜷缩在木柜。

日复一日的黑暗中。

渐渐地,她麻木了。

甚至对于眼前的一切见怪不怪了。

虽然只是用看的,但看的实在太多了,她甚至对女人勾引各种男人的方法感到熟练。

直到那年,她终于被一个男人发现,从木柜里被抓着头发揪出来。

她不知道母亲是怎么拖住发怒男人的,她找到了空隙,便拼命逃跑。

她终于跑远了,离开了自己出生起就呆的地方。

外面的阳光灿烂,她摔倒了,可泥土的气息却也让她爱恋。

原来,外面的世界,也没有她想象中那么恐怖。

“水儿,跟妈妈呆在一起也跟着痛苦吧,哪天有机会,就逃走吧。”

她回忆起母亲说过的话,所以,她没有选择回去,她就这样离开了自己唯一的亲人。

她落脚到陌生的村子,学会了伪装和虚伪,年纪尚小的她也能靠着村子里的各种接济活下去。

村里的小孩们因为她的红瞳多次霸凌她,她只能忍着,她记得母亲的话:

反抗之后,对方一定会反击回来,将来或许还会遭到更为严重的报复,甚至导致村子里的人再也不会接济她。

她当时只想活下去。

所以她选择了默默承受。

直到她发现了自己血的秘密,她甚至可以靠着这股强大的力量,直接一举杀了那些欺负过她的人,但她不能,村子太小,众目睽睽,就像母亲说的一样,杀人要抱着以命抵命的决心,杀了人要偿命……

但魔教来了,他们都被作为奴隶拐走,少女终于找到了报复的机会:

如果她像父亲一样加入魔教,就不用像母亲一样抱着以命抵命的杀人决心,她可以为所欲为,她甚至可以对杀人不用偿命。

即使进入魔教,就是布了已死父亲的后尘,就是走上一条不归的死路……

但命运是那么奇妙,在关键时刻拉了她一把,她遇见了楚天阔,楚天阔救了她,少女没有走上自己死去父亲的老路,可是却像自己母亲一样,她留不住自己所爱之人,尽管她有想到妈妈的教诲,尽管她学着虚伪装乖,下,药,以命相搏,但她都是只为不像母亲一样失去所爱。

现在她在心魔中回顾这段记忆。

她可以坦然面对母亲,向她交上满意的答卷:

既然她白水儿已经被楚天阔拯救,她没有成为杀人机器最后被利用至死,她没有走上魔教父亲的后尘,那她也不会走上母亲的后尘。

她不会放弃楚天阔。

她绝不会放弃所爱之人。

她突破了心魔。

在朦胧中睁开双眼。

白水儿变成了另一个女孩的模样,身穿校服,身材娇小,双颊通红,她身下正压着另一个女孩,而此时都白水儿手中正握着一把剪刀,正直直刺向身下惊慌失措女孩的眼睛。

白水儿赶紧停住了手,如果在这里惹上麻烦,她还怎么找自己的楚天阔?

接着,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她的脑海。

这里不是小说世界,这里是小说影射的现实。

这个现实中的她。

有相似的童年,

有相似的父母,

正在遭受相似的霸凌,

她在掌控这具身体前,原本没有小说记忆的自己正准备以命相抵,用手中这把剪刀狠狠报复学校中霸凌她的女孩。

原本这个现实世界的她,明明知道如果手里这一剪刀下去就会毁了自己的未来,但她还是选择报复。

现实的她就如同小说中的她,明明知道加入魔教就是死路一条,但原本还是打算加入。

而两个世界的白水儿,从某种程度上说,其实都是她自己。

而两个世界的白水儿,从某种程度上说,也都恰好被楚天阔所拯救,

因为楚天阔,两个世界的她都及时停手,她没有杀人,也没有走上原本命运安排给她的不归途……

楚天阔,其实,

拯救了两个世界的白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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