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靠着牺牲自己所拖延的时间不能白白浪费，所以林韵咬牙攥紧了手中的毁灭符咒，准备与笑脸同归于尽。
然而就在这个瞬间，趁着林韵略微恍神的刹那，雪花却用猝不及防的一掌拍掉了前者手中的符文，并一脚将其踹了老远。
突然断缺的联系带来澎湃的气血回涌，就好像是卯足力气的一拳最后却狠狠地砸在了等人高的棉花上，落空的感觉让林韵立刻迎来了脸色苍白的虚弱状态。
“雪花，你干嘛……”
这一刹那的抽离感甚至让林韵本应该厉色的质问，在这一瞬间都显得苍白无力。
“队长，可别动不动就用毁灭符咒啊，朝八晚六的搬砖人把这块儿闹市堆起来可不容易呢。”
雪花一边摁着林韵此前紧握毁灭符咒的右手，一边淡漠地回应道。
与此同时，一阵阵清凉的气息映入林韵的身体，帮着她调理着因为毁灭符咒而产生剧烈波动的气血。
可就是这一丝清凉刚刚入体的一秒，林韵却仿佛是回光返照一般，反手推开了雪花的好意，还以无比激进的口吻说道：
“我不需要你这种人帮我！”
说实话，当雪花被林韵一把掀开，并听到这一句话的时候，一百来岁的小萝莉心中的确是咯噔了一下的。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在登记成为对策科探员时，用的是通冥者的身份，如此一来，林韵所说的你这种人，针对的应该就是通冥者吧？
所谓通冥者，就是主动与怪谈世界进行联系，并成功获取一些怪物的能力的普通人。
通冥者的能力是单一的，且没办法修改的，而长时间的依赖还会让通冥者的精神和意识被怪谈世界所侵蚀，最终失控，变成真正的怪谈。
林韵的父亲正是因为通冥者的失控所带来的破坏而殉职的。
这事在整个对策科里人尽皆知，也因此造就了林韵对于通冥者发自肺腑的怨恨。
“好好，不要我帮，你直接死了算球！别忘了，毁灭符咒已经被我冰封了，这下你死了，什么也做不了！”
当然，对于林韵的不屑，雪花肯定也不会惯着她，初生牛犊尚且不怕虎，更别说其本人还是活了百年多的雪女了。
被普通人鄙视什么的，传出去了让雪女这么大排面的名字往哪儿搁？
“这样那些为了保护你的队员也就白死了！你还什么都做不了！你就接着不让我帮你呗，我还不稀罕帮呢！”
雪花撅着嘴巴，恶狠狠地冲林韵喊道，这种操作很少会体现在队员的身上，准确来说，是只有雪花才有勇气这样做。
她可不怕职场里所谓的什么上下级关系，探员的工作对她而言到底也只是个形式的东西，没了大不了换一个就好。
相反，比起林韵，雪花更关心一把扑到灰尘堆里去的陈默。
拥有阴阳体的陈默才是雪花实现梦想的关键。
且当迷雾散尽，出现在二女眼前的不是什么陈默被一拳轰得渣都不剩的那种惨烈场景，笑脸的重拳擦着陈默的脸颊飞了过去，在后者脸上留下了一道两厘米的伤口。
虽然小命吊住了，但那在耳边疯狂的振聋发聩的音爆却还是让陈默的五官痛苦地拧在了一起，好半晌才慢慢恢复过来。
“你知道何兰？”
自打出现在闹市街头后就只知道破坏的笑脸破天荒地开口道，他的声音极尽温柔，就好像是一颗黑子落入湖心所奏起的有序波纹，没有一星半点的尖锐与刺耳。
这样的声音，与他那狰狞的笑脸以及暴戾的行事作风显得格格不入。
何兰的名字仿佛让其脱胎换骨了一般。
“我不仅知道何兰是谁，我还知道你是谁，以及你回来的目的。”
作为警察，陈默上辈子也学过一些谈判的技巧，眼见笑脸态度软化，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即乘胜追击道：
“我能够帮你找到她，完成你上辈子未了的夙愿。”
这番话，陈默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也正是因为看出了陈默话语间透露出的自信，笑脸终是停止了在双手重拳间的力量游走。
他慢慢垂下双手，咧到耳朵根的微笑并没有收敛的迹象，却好似多了几分忧愁与感伤。
远远地瞧见正如其所希望的那样得到控制，雪花当即展颜一笑，甩手给林韵抛下一颗整体呈鱼肚白的药丸，撂下一句：
“疗伤用的药，你这会儿自己爱吃不吃，反正等医疗小组赶到之后，喂你们吃的还是这东西。”
说罢，雪花马不停蹄地往陈默的所在跑去，人小鬼大的雪花在翻越各种障碍的时候显得是如此的驾轻就熟。
快要一米二三高的沙垒屏障她轻轻一蹬就在冰雪的加持下轻松加愉快地跳了过去。
悬浮在脚踝两端的白雾似乎还能随心所欲地调整高度，让雪花来去自如。
赶到的刹那，她只听见笑脸用无比平静而温柔的语气缓缓说道：
“其实我就只是想再去看她一次而已……”
笑脸压着情绪，尽量淡定地说道。
“放屁。想见一个人的执念是可以成立的，但仅仅凭借这样的执念从幽冥地回到都市，对于你来说压根不可能。”
“如果你连我们都不相信的话，就没有人能帮得了你了。”
陈默本以为一切都要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的，没曾想雪花上来就是一句放屁差点没把陈默当场吓得昏厥过去。
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怪物啊，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你还硬要跑来挑刺，这不是把陈默往火坑里推么？
——喂喂，别搞啊，你是怪谈我不是啊，你把他逼急了，我可怎么办？
心里可谓是排山倒海的陈默届时却只听到一声释然的笑。
明白了雪花的意思，也懂得了自己别无选择的境遇，笑脸第一次让他的笑意与表情完美地合二为一。
“我想知道……她究竟为什么要离开我，仅此而已。”
执念定性。
对策科里难得的一对正常人与“通冥者”的搭档队伍，因此有了一个史无前例的任务——帮助鬼魂完成遗愿。
“你知道她之前住在哪里么？”
当真是不敢让有什么话都直接毫不避讳地说出口的萝莉继续口无遮拦，陈默连忙拿出了身为警察的职业素养，语气平静地问道。
“我记得，她在西门小区里租了间公寓……”
西门？
西门庆？
难不成这还是一场狗血的绿帽事件？
带着穿越前的记忆来到新世界的陈默总会有几次思维超脱到非人领域的放空。
“既然记得的话，我们就从那儿开始调查吧。”
当然了，雪花和笑脸都没那闲工夫去理会陈默究竟在想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借着迷蒙白雾将滑铲到一旁的小绵羊拉了回来，人小鬼大的雪花当即给出建议。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很难想象如此果断而不拖泥带水的行事作风居然来自一个喜欢绑着双马尾的萝莉。
“你在发什么呆呢！赶紧上车走啊！”
当陈默还愣在原地的时候，早就已经和笑脸一起乖巧地坐到后座的雪花随手挥出几枚冰刺扎到陈默的屁股上，愣是将人从思索中拉了出来。
作为唯一一个会开电动车的司机，陈默是不可割舍的存在，加上多了个笑脸的缘故，令本就是一个人舒舒服服的小绵羊座椅雪上加霜。
以至于到最后，只能委屈萝莉身的雪花坐到陈默的肩膀上，小胖腿把陈默的脖子夹得死死的，双手还揪住了少年探员的头发。
“出发！西门小区！”
俨然将陈默的头发当成方向盘的雪花大喊一声，随后两腿一蹬，像是骑马一样示意陈默往另外一条深巷加速。
不得不说，雪花的大腿冰冰凉凉的，就像是放了一块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到自己的脖子上，冰爽的透人凉意让林枫顿了一秒钟的时间。
“你在干嘛？开车啊！等什么呢！”
几秒过去都不见得有引擎发动的声音，雪花有些坐不住了，她当即低下头看着那个不知道在干嘛的陈默，厉声道：
“是觉得本小姐的大腿非常舒服么？”
“啊啊……”
这种话很危险，毕竟雪花只是个幼年期的小雪女，若是这么说话的话，陈默难逃lolicon的斥责，所以他连忙摇头，带着笑脸和雪花一起在林韵的注视下消失于街道拐角。
见证这一切的林韵在头疼欲裂的眩晕感彻底袭来之前，狠一咬牙，还是选择了服下由雪花递上来的白色药丸。
经一入口，冰凉的药丸当即化成一滩融于唇齿间的凉水，沁人的香气伴随着一阵叫人神清气爽的舒适感，轻而易举地驱散了因毁灭符咒而带来的虚弱。
正如雪花所说，对策科里不能没有通冥者的存在，至少在急救这方面，手段通天的通冥者要比一般的医疗人员来得更有效率。
“队长，我们马上赶到。”
腰间的对讲机传来嘈杂的叫喊，是奉命前来支援的队员。
忍着腰间剧烈的疼痛，林韵深吸一口气，慢慢说道：
“不用来我这，去给我把西门小区封锁了……”
尽管对讲机那头陆陆续续传来讨论的声音，但最后，他们还是选择了听从，但在那之前。
“林队，西门小区早就不存在了，那儿现在是一块墓地啊。”
……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不会堵车。”
在笑脸的指引下，陈默一行人有条不紊地向西门小区进发着。
没有车载音乐的一天，陈默就只能自己哼哼了。
不过哼哼就还能出事的，毕竟这家伙的五音不全烦到了骑在他脖子上的雪花。
“你没事能不能别唱歌，很难听诶！”
“好好好，不唱了，不唱了。”
生怕这人小小脾气不好的雪花直接动念把自己的屁股给冰起来，陈默连忙闭上了嘴巴。
安静了一小片刻之后……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
陈默忽然听见骑在自己脖子上的小家伙正尝试着哼歌。
突然来了戏谑兴致的陈默索性当即大喊一声：
“唱什么唱！很难听诶！”
雪花被这样吓了一跳。
“哈哈哈哈，被吓到了吧！哈哈！”
对于宛若猫咪一样整个人炸起毛来的雪花， 陈默却笑得特别开心。
然后。
直到抵达西门小区的时候，陈默全程都呆在巨大的冰块里，只有两只把握着龙头的手还能移动。
将两人间的互动尽收眼底的笑脸眼神趋近柔和，就好像曾经他和她一样，也是这样的天真，也是这样的欢快。
情绪的软化与温柔，甚至让他那咧到耳朵根的微笑都不再显得那么渗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