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楚静怡一家死在一场空难中,关于那场灾难陆离知之甚少,他与楚静怡本来就没有多少交集,只是在夏天的一个夜晚突然看到班级群内转发的讣告,这才知道那位一本正经甚至有些儿呆呆的班长竟已长辞人世。
看着眼前这个兴奋地拉着他的手的漂亮姑娘,陆离的心脏微微抽动,他绝对不能让这种悲剧再次上演。
透过窗户,能俯瞰这片神州大地,建筑林立的木兰市在视野中越来越小,直至化作一小团模糊的色块。人类对飞翔总有一种莫名的执念,哪怕在平流层之上只有无穷的死寂与寂寥,人们也总愿像伊卡洛斯一样充满浪漫又残酷的幻想。云层洁白软绵,天空远比在地面所见更加湛蓝,倘若颠倒一下,真教人分不清这里是云波翻腾的穹顶还是碧波荡漾的大海。陆离一直很想尝试打开窗户,用肌肤去感受一下云的触感,云摸起来到底是什么感受的?是像水汽一样虚无还是像海绵一样柔软?
这架私人飞机的客人只有他和楚静怡,楚晓东留在了木兰市,收拾上一任领导班子留下的烂摊子。
“怡宝,你经常坐这架飞机吗?”陆离看到机翼在气流中不住颤动,忍不住担忧地问。
楚静怡忽然捂住嘴咯咯笑了起来:“陆离真是个胆小鬼。居然还怕坐飞机……”
“我这哪里叫怕……”
“骗子陆离,你的眉毛都拧到一起了,这还叫不怕吗?”似乎为自己找到陆离一个弱点而自豪,呆头鹅笑得眼睛都眯成弯月,“也不是经常坐,每隔一两年我们一家都会坐这辆飞机去旅游。妈妈还一直说每年的维护费太贵了,想把这个大家伙卖掉,可惜一直没找到买家呢。”
陆离的确是在害怕,但不是恐高,而是害怕这架飞机再一次夺走楚静怡的生命。
“怡宝,答应我一件事好吗?”陆离的表情很严肃,严肃到呆头鹅有些害怕,“尽量不要坐飞机了,就算坐也别坐这架,好吗?”
明明这件事轮不到陆离去管,可呆头鹅还是温顺地点点头,哦了一声:“好的……”她偷偷去打量陆离的表情,这是她第一次见陆离露出这么阴郁的表情,平时的陆离或许有些忧郁,但那种忧郁是足不沾地的浪漫气质,现在的阴郁更像是扎根在潮湿泥土里的深根。一定是发生过让陆离很难过的事情吧……
陆离感觉左手小指被少女戳了戳,低头去看,只见小姑娘愣愣地勾住他的小拇指:“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再和你拉个勾啦。以后不会再坐飞机了,其实我自己也有一点怕的……”她哪里怕坐飞机,刚上飞机最兴奋的就是楚静怡。她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安陆离的心,反正飞机不坐就不坐,又不是什么稀罕事物,可陆离只有一个啊。
喜欢一个人到骨子里的时候,就会忍不住事事围着他转,遇到好的东西会第一时间想到他,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会害怕把负能量传递给他。
陆离心中一暖,反手握住少女细嫩的小手,却见楚静怡忽然抿紧嘴巴,一言不发地盯着他。陆离哭笑不得:“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楚静怡瓮瓮地说:“我是怕你又、又内个我……我只是喜欢你……不代表你可以随便……随便亲我……”
陆离心中生出一种阴谋被识破的尴尬,他干笑两声:“我是那样的人吗?”
楚静怡连忙点头。陆离不无失望地偏过头去,他意识到这姑娘没以前那么好“骗”了。以前的怡宝,可是随便哄哄就乐得找不着北,呆呆的,可爱极了。楚静怡见陆离面露失望,不知怎的,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又嘀咕补充了一句:“如果……如果这学期你不再逃课,可以给你亲一次……就一次……”说完这句话,她自己已经羞愧到抬不起头了。
陆离愣了愣,回忆起了少女那唇齿间的甘甜,竟生出一种物超所值的感觉。只是不逃课就能亲一次吗?似乎还挺划得来啊。
“就一次嘛?”做戏要做全套,陆离苦着脸,喟然长叹。
“呜……最多两次,不能再多了……”楚静怡眼泪汪汪。
“三次好不好?”
“你别欺负我了……”呆头鹅捂住脸,头都抬不起来。
*
下飞机时已经是下午四点,陆离暂且告别了楚静怡,独自一人拖着行李箱回到了廉租区。今天是星期四,按理说安百璃和雅梦姐都应该在学校。安百璃或许课堂上睡大觉,雅梦姐则肯定在刻苦训练。毕竟还有几个月她就要提前毕业,前往国家二队参加集训了。这么说来,他和雅梦姐的相处时间也就只有最后几个月了吗?
陆离开门的动作微微一顿,这才意识到成长的苦涩比想象中来得更快。成长是一个别离的过程,和亲人别离,和自我别离,和梦想别离。
打开门,陆离惊讶地发现房间内装饰焕然一新。最显眼的是他的床单,原本是一条淡灰色的床单,现在被换成了天蓝色,床边多了一方崭新的书桌,上面还摆着一台新买的台灯。一些旧书旧纸壳都被清理走了,整个房间干净整洁。
打开衣柜,发现他那些秋夏的衣物都被雅梦姐叠得整整齐齐,衣柜角落放了几颗樟脑丸,柜门内侧还贴了一张合照,是他初中二年级时和姐姐的合照。照片的雅梦姐早已出落得窈窕靓丽,只是照片里的那个陆离还是个稚气未脱的大男孩。青春期真是个很神奇的年龄段,短短几年,一个人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离将行李箱清理干净,这才给即将放学的姐姐发去一条消息: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