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似乎在昨夜就已经停歇，鸟叫虫鸣，纯白的天地间一片清净与祥和。
那参天的古树下，少女恬静的端坐于蒲团之上，一袭白色素裙，灰白色的如瀑长发染上了几片雪色，发间斜插着一柄玉簪，清新而雅致，恍若不食烟火般，透着一股超然世外的神韵。
面前，叶梦秋盘腿而坐，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挂着些许的忐忑，以及对未知事物的憧憬。
“早食可是吃过了？”
苏卿缓缓睁开双眸，望向了她，眼神平静，似乎对她充满了耐心。
"吃...吃过了。"
叶梦秋点头如捣蒜，像是十分紧张一般。
对此，苏卿也并未安慰什么，只是半阖着眼帘，伸手拾起了一片枯叶，捻于指尖。
她再次抬眸，望向了对方，轻声说道：“在你的眼里，这片枯叶代表了什么？”
叶梦秋先是一愣，旋即仔细的打量了那片枯黄的落叶一番，最终有些犹豫的开口说着，“落叶归根，代表着死亡，与生命的轮回...？”
“嗯。”
苏卿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俏颜之上并无一丝的波澜。
“那在你看来，这苍天厚土与这众生万物，又是何种模样？”
她换了个问题，接着问道，语气轻柔而缓慢，带着些许漫不经心，仿佛闲聊一般，让叶梦秋的心神渐渐宁静。
叶梦秋凝神思索了片刻，才开始回答，"在我的眼里，天地，便如同这株古树。"
“而众生万物，便是这落叶。”
“万物消逝，皆归于天地。”
她大声的说着，望着对方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狡黠与期盼，似乎想得到对方的夸赞与肯定。
“嗯。”
然而，苏卿却依旧只是微微的点了点头，神情清冷如初，看不出丝毫的情绪。
叶梦秋原本的雀跃顿时被打碎，低垂了眉睫，稚嫩精致的小脸显得有些失落。
“落叶虽无智，亦反哺大地。”
苏卿垂眸，将指间的枯叶松开，任其飘零而落，轻启朱唇，声音悠远空灵：“生灵追寻超脱，企图这天地同存，妄称大道。”
“天地对其予取予求，最后却不予其一丝回报，更将其视为枷锁，言语之意不离逆天。”
“却不知，真正给他们戴上枷锁的，却是自己。"
此音话落，苍茫天地都仿佛为之共鸣，明明是隆冬，却有一缕轻柔的春风拂过枝桠，吹拂在两人的面颊之上。
灿灿朝霞透过云层照射下来，在少女那纤柔的身躯上渡上了一层薄纱，整个人显得朦胧虚幻了起来。
苏卿缓缓垂下了眼帘，不理睬叶梦秋的惊愕与迷茫，语气清冽而幽寂，“天地有序，万物定旋，超脱不过妄语。”
“我之道，与他人不同，或许很难。”
“依旧要修？”
叶梦秋她深吸了一口气，似是依旧不太明了，但还是郑重的点了点头。
“如此。”
苏卿轻声一叹，随即缓缓的站起了身子，目光遥望着远处，“记住，莫要亏欠这天地什么，种下了因，便要承担相应的果，一饮一啄皆是缘由。"
“明日，且再来此处。”
说完这句话，苏卿迈步离开，徒留下怔忪呆立的叶梦秋。
苏卿的这番话究竟是何意，她尚且还不能领悟透彻，但却隐约像是懂了一些什么。
冥冥之中，那无际且冰冷的苍穹，仿佛都柔和了不少，透露着一抹温暖，令人倍感舒适。
······
岁月荏苒，光阴如梭。
弹指间，已过三秋。
又是一年隆冬。
寒风凛冽，鹅毛大雪纷飞而至，古城伫立在皑皑白雪之中，美轮美奂。
苏卿独立于院落之中，一袭单薄白裙，纤弱的身躯恬静的站立于古树之下，目光眺望着那片茫茫无际的雪景。
那及臀如瀑的白发，以及一袭素白的裙衫，都染上了点点的银霜，那双澄澈的水瞳，仿佛映照着这天地间的一切。
“先生，我出去了！”
一道如轻铃般清脆的稚音响起，叶梦秋那已经长高不少，但却依旧纤瘦的小巧身躯出现在苏卿的面前。
她穿着一身天青色的单薄衣衫，似乎早已不惧了那隆冬严寒，精致的小脸雪嫩晶莹，宛若瓷娃娃般粉雕玉琢，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起来格外可爱。
苏卿侧目看她，轻轻颔首，“去吧。”
叶梦秋乖巧的应了一声，便行出了院门。
与此同时，墨玥，也就是龙儿，她端着一碟糕点，与一壶热气腾腾的清茶，步伐沉缓的来到了庭院之中。
苏卿侧目，望着面前那淡雅出尘的清美少女，眼眸中泛起了一丝柔和，"坐吧。"
“嗯。”
墨玥微微抿唇，并没有多说什么，俏颜上的神情依旧是那副清冷的模样，只是那双平静的眸光里，透着几分对眼前少女的依赖与眷恋。
她乖巧的在旁边坐下，然后放下手中的托盘，取出里面的青瓷小碗，将热茶倒入了其中。
苏卿拿起桌面上的青花瓷杯，浅酌了一口，然后将杯盖合上，轻轻搁置在了桌面上。
虽是没了修为，但她还是能察觉得到，那茶水之中所存在的磅礴生机。
她的神情依旧无异，内心却涌现出了一股对于龙儿的愧疚。
只是，她早已无法回头。
事...已至此。
“再过些时日，便回苍阳界罢。"
“许些岁月没有回去了，不管怎样，那里都算是我的根了。”
苏卿的声音极为平静，听起来没有太多波澜，可是这句话却令墨玥脸色一怔，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颌下螓首：“我与你一起。”
“好。”
苏卿轻笑着应答，视线再一次凝结于眼前那漫天飞雪之中。
墨玥安静的坐在一旁，望着面前的少女，眼角眉梢流露出一抹化不开的担忧。
这种担忧，不仅仅源于苏卿的决定，更多的，却是她心底的那一份隐秘的猜测。
这样的猜测，始终让她感到惶恐不安，就仿佛要失去某种重要的东西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