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晴坐在锦凳上,目光呆滞,眼泪簌簌,脸上却保持着怪异的笑容。

绣娘看得出来,燕晴快要疯掉了。

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若是换作自己,经受这般起落折磨,大概也会精神失控。

要不要出手,先把她给拍晕了?

不然的话,真担心她会……

“呵!”燕晴忽然发出一声诡谲的笑。

艺高人胆大的绣娘竟也被这声笑给吓了一跳。她迟疑了一下,盯着燕晴的眼睛,小心的问:“殿下,你……没事吧?”

燕晴的双眸中恢复了一些神采。她看向绣娘,脸上的笑容也灿烂起来。“挺好笑的,是吧?”

“呃……这个……”

“变不回来了吧?”

“是……是啊。”

“那……你说,要是我父王跟皇帝说,他之前是在开玩笑,其实我就是女儿身……会如何?皇帝一向自诩宽宏仁厚,不能连个玩笑都开不起的,对吧?”燕晴说着,又讪讪一笑,摇头道:“我父王就我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得知我变成了女儿身,家中断了香火……府中的下人们,若是得知我变成了女儿身,会不会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万一传扬出去,会不会有人把我抓去解剖,搞科研?说不准还会把我推到一个奇怪的机器里面,来分析我的DNA……”

绣娘觉得燕晴的精神已经开始不正常了,竟然满口的胡言乱语。

她上前一步,打算抬手把燕晴给打晕。

“去,找块布来。”燕晴忽然又道。

“嗯?”

燕晴拿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胸。“束起来!”沉重的呼出一口气,燕晴神情肃穆的说道:“我已然变成女子的事情……必须保密!不论皇帝是出于何种目的原谅了咱的欺君之罪,若是欺君两次,怎么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绣娘见燕晴恢复了冷静和理智,这才放了心。找了一条布带,开始帮燕晴伪装成男儿身。

“嗯……呦呦呦……轻点儿……”呼吸有些不畅的燕晴怪叫一声,脸都涨红了。“嘶……疼疼疼疼疼……太……太紧了!”

绣娘眼神古怪的看了看燕晴,没好气的说道:“不要发出这种奇怪的声音!”

“你以为我想啊?!你自己试试看!”燕晴很是不满,“快勒死我了!你就不能悠着点儿?没必要这么紧的!就当我胸大肌比较发达好了哇!”

绣娘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习惯就好了。”

燕晴闭着眼,一只手扶着绣娘的肩膀,皱了皱眉,说道:“有点儿头晕,是不是缺氧啊?”

“缺氧?什么氧?”绣娘不解。

“别管了,赶紧吧。”燕晴无奈又急躁的催促道:“外面还有好多人等着给我道喜呢。”

绣娘答应了一声,又勒紧了一下手中的布带。不知道是不是下手太狠,使得燕晴又惨哼了一声。再帮燕晴换上男装,左看右看,绣娘道:“凑合吧。”

燕晴对着镜子照了照,又侧身看了看胸前曲线。“嗯,也还好……诶?我屁股什么时候这么翘了?”

绣娘翻了翻白眼,对燕晴跳跃的思维无话可说。

燕晴又转了两圈,低头检查一番,呼出一口气,说道:“走吧,出门。”

俏公子,美仆娘。

开门的那一瞬间,应该有个慢镜头,再配上个大气点儿的BGM……

燕晴打算找个鼓乐队。

将来自己出现在重要场合的时候,必须有出场BGM!

这才符合自己主角的气场。

话说,用什么BGM才好呢?

嗯……

反正只要不是“鬼.子进村儿曲”,也都差不多吧。

燕晴胡思乱想的时候,院子里热闹极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冲着燕晴贺喜。

燕晴满脸笑容的接受着忠仆的溢美之词。

天狗走过来,打发了众人离开,之后才一脸担忧的看着燕晴,说道:“晴儿殿下,老吴说帝心难测。皇帝会这么轻易的原谅了咱的欺君之罪?怕是……怕是……”他是个粗人,嘴笨。心里明镜似的,却又不知该如何描述。“反正,可能没安好心呐!”

“跟皇帝打交道……”燕晴微微笑着,“我父王经验十足。”

“那倒是。”天狗也跟着笑了。

“京城那边的事情,咱们鞭长莫及……”提及“鞭”字,想到自己“长鞭不在”,燕晴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那里自有父王应对,我们只需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也是。”天狗道:“王爷心中自有计较的。”说罢,又看了看燕晴额头渗出来的汗渍,关心道:“晴儿殿下若是太热,光着膀子就是,凉快。”

“有辱斯文。”燕晴笑道:“我可是南平郡……嗯,马上就该是晋王世子了,衣衫不整的成什么样子。”

“哈哈!”天狗大笑。

燕晴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了,脸色也变得微红,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伯伯,我昨夜没有休息好,回房补个觉。伯伯自便。”

“好,好!”

燕晴回了房间里,示意绣娘将门栓插好,之后赶紧脱去了外衣,解开了胸前束带。“呼——可憋死我了!”之后又横躺在床上,抱怨道:“腰疼,浑身没劲……感觉像是病了。”

“女子这几日,总会有些不适的。”绣娘道:“我给你冲点儿红糖水吧。”

“随便吧。”燕晴懒洋洋的答应了一声,闭上眼睛。片刻,又爬上床,换了个姿势。可不论是躺着、侧着,还是趴着,总感觉浑身不舒坦。好像哪里都有点儿隐隐作痛,却又说不上哪里痛,而且还痛的不明显。有点儿犯困,又睡不着。心情莫名的压抑、烦躁,总想找个人出出气!

红糖水也没什么效果。

燕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半天,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只见她神情古怪的看向绣娘,问:“你说……魏庆书会作何感想?”

绣娘沉默了许久,提醒燕晴道:“你该担心永嘉和兰阳得知你是男儿身后会作何感想。”

“啊?”

“这些年,你借着女儿身,可没少占她们便宜。”绣娘说道:“永嘉还好,性子温婉。兰阳的话……兰阳的脾气还算好啦,至少比那些骄纵的官家小姐好很多……嘶……我记得前年冬天的时候,你领了一帮官家小姐和小妾,去泡温泉了对吧?”

“没有!”燕晴矢口否认,“我嫌冷!没泡!”

“你看了!是吧?”

“雾气昭昭的,没看清!真的!刘大人的小妾胸前的痣那么明显,我都没看到!”

……

两日后。

昭和城东门外。

一辆外观极为奢华的马车缓缓而来。

昭和三友领了一帮下属,恭候在城门外。

不明状况的昭和百姓好奇的围观着,张望着,想要瞧瞧又有什么大人物来昭和了。

马车停下来,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首先从车上下来。之后,一个衣着光鲜的男子也跟着下来。这男子不是旁人,正是昭和县令魏庆书。

许久不见阳光,更是每吨大鱼大肉,吃饱了还缺少动弹。

如今的魏庆书,与之前那般黢黑消瘦的模样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哎呀哎呀!魏大人一路辛苦!”县丞赵迁带着县尉石易和守备万盛上前见礼,三人态度十分恭敬,比之魏庆书第一次来到昭和时,态度大相径庭。

魏庆书乍一看到眼前这般状况,稍稍愣了一下,之后哑然失笑。

他总算是明白了秦王的用意。

“听闻秦王殿下对魏大人十分器重啊!”县尉石易一脸羡慕的说道:“大人前途无量呐。”

守备万盛也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又好奇的问道:“大人,这位姑娘是……”

先前那女子对着万盛款款一礼,道:“贱名不值一提。”又对魏庆书道:“既已到了昭和,小女子便回了。大人若是得了空闲,定要去妾身那里聚聚才好。届时,妾身定然扫榻相迎。”

魏庆书苦笑一声,正待说话,却又听万盛道:“哎呀,大人真是艳福不浅啊。”

“哈哈!万兄不识得这位姑娘吗?”赵迁道:“这位可是秦州的花魁呐。”

“呦!竟是花魁?”石易做惊讶状,说道:“大人厉害!”

那花魁笑吟吟的又是施了一礼,之后上了马车。

车夫赶着马车离开。

围观的百姓瞅着离去的马车指指点点,许多人不明状况,一脸的茫然。有知内情者,热情的给众人低声介绍着:“那女子,是秦州的花魁,一般人可没这个艳福。咱家魏大人,得了秦王的赏识,就连花魁也放下了架子呐。”

还有人唏嘘道:“魏大人这些日子是吃了什么好饭时,竟是胖了许多。”

“这下好了。魏大人定然从秦王那得了许多好处,咱们昭和的老百姓,也能跟着沾沾光了。”

百姓们议论纷纷之际,魏庆书与昭和三友一起进城。

看看周围,耳畔隐约听到一些百姓的窃窃私语,魏庆书苦笑一声,问道:“三位安排了多少人在散播谣言啊?”

赵迁哈哈一笑,说道:“大人不该关心这个。”

“那我该关心什么?哦,是了,秋收在即,要关心西戎匪患了。”魏庆书看向万盛,忽然高声说道:“万大人!秦王殿下可说了!今年若是对西戎匪贼再防范不利的话,定要重重问责的!”

万盛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暗忖:“好一个将计就计!”脸上却是挤出一丝笑容,高声回道:“有魏大人运筹帷幄,西戎匪患何足挂齿!下官不才,愿听魏大人调遣!”他为官多年,经验老到,很轻松的便把球踢给了魏庆书。

魏庆书一时哑然。

他虽然有探花之才,可到底还是缺少踢球的经验,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

此时,又听赵迁说道:“对了!大人!还有一事,大人可知?听闻圣上马上就要下诏,为南平郡主……不,是晋王世子正名了。”

魏庆书没听明白,正待询问,又听石易说道:“赵大人这话说的好没水平。魏大人与世子殿下做了这么久的夫妻,焉能不知世子殿下是男扮女装呢!哎呀,话说回来,世子殿下男生女相,貌美如花。要说她是男子,石某还真是不敢信呐。”

魏庆书虽然还没搞清楚状况,却也听明白了石易和赵迁话里的意思。

燕晴是男子?

这……

哈!

扯淡!

魏庆书大笑一声,道:“三位是不是太过清闲了?秋收已至,太清闲了可不好。”说罢,一拱手,沉声道:“本官比不了三位,还有诸多事情,失陪!”言毕,转身快步离开。

失踪多日,虽然衙门里有不少事情,可魏庆书还是决定先回后宅一趟。

总要先跟自己的妻子报个平安才是。

后宅门房见到魏庆书,先是愣了一下,竟是没能立刻认出魏庆书来。待认出魏庆书,忙上前见礼:“哎呀大人!您可算是回来了!”

“嗯,殿下呢?”魏庆书问。

“殿下……啊……在后罩房呢。”门房说着,又偷眼看了看魏庆书,眼神里多了一分古怪。

魏庆书也没有想太多,快步跨过门槛,直奔后罩房。

一路上遇到几个府中仆从,魏庆书发现,仆从们的眼神都有些古怪。

想来他们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怀疑自己被秦王收买了吧。

他们都是晋王的人,若自己真的投靠了秦王,自不被他们所喜。

“魏大人!”魏庆书刚到了后院,就听到了有人喊自己,循声看去,却是管家老吴。

老吴笑呵呵的走过来,“郡马平安归来,真好啊。”

魏庆书笑了笑,说道:“管家身子可还康健?”

“老了,身子也不咋好了。”老吴又是一笑,说道:“魏大人是要见殿下吗?”

“是啊,殿下可在?”

“在呢。不过……老朽有几句话,想跟魏大人说道说道。”

“哦?管家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

“也没多大事儿,主要是世子殿下的事情。”

“世子?哪个世子?”

……

房间里。

燕晴听到了外面动静,得知老吴要把自己是男儿身的事情告知魏庆书,低声对绣娘说道:“换做是我,得知妻子是男人,肯定是要暴走了!快,给我穿衣服,万一这小子发了疯闯进来可就麻烦了。”

绣娘一想也是。

虽然自己和老吴都能拦住魏庆书,可魏庆书若是非要见一见燕晴,总也不好一直不见。

她赶紧帮燕晴束了胸,更穿戴整齐。

又等了片刻,燕晴带着绣娘出了门。

听了管家老吴的话,正一脸诧异的发着愣的魏庆书,机械般的转头看向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身穿男装的燕晴,竟是没什么反应,依旧发着愣。

燕晴也愣了。

眼前的魏庆书……

胖了,白了。

莫名有种很帅气的感觉呢……

好吧。

丑人么,突然变得好看一些,就会特别明显。

如自己这般,已经很帅了。更帅一点,也很难被人察觉。

燕晴正待说话,却见魏庆书忽然苦笑着摇了摇头。上下打量一下燕晴,魏庆书张了张嘴,想说点儿什么,可又好似不知从何说起。他叹一口气,竟是直接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复又停下。回身看向燕晴,魏庆书有些难以置信的说道:“你怎么会是……”忽然想起状元叶流云,魏庆书又释然了。

这天下间,比女子还要肤白貌美的男子,倒是真实存在的。

唉……

魏庆书再度叹气。

想到妻子竟是男子……

想到自己竟是娶了个男子,甚至还在许多个夜深人静的晚上胡思乱想着她的身子……

想到新婚之夜,自己醉酒不省人事,还以为与燕晴洞了房,更被她蒙骗,暗暗得意自己“功夫”了得……

魏庆书脸一红,心中腾起一股被戏弄的愤怒。

他是真想愤怒的嘶吼,可话到嘴边,却变了。“秋收要开始了,府中护卫,可否听我调遣几日?”

燕晴愣了一下,没想到魏庆书会说这话。“啊……倒不是不可以……”

“多谢世子殿下。”魏庆书拱手抱拳,转身大踏步离开。

到了内院,迎面遇到一个杂役。

那杂役笑着打招呼。“郡马回来啦。”

听到“郡马”的称呼,魏庆书愣了一下,再看杂役眼神里藏都藏不住的戏谑,闷声一哼,没有作声,只是拂袖进了书房。

书桌前坐下,一眼看到桌上一本书里夹着的一页纸,魏庆书拿出来看了看,脸色红的厉害。

纸上写的是一首情诗。

那是前些时候,夜不能寐,一时兴起,写给自己妻子却又并未送出的一首七言绝句。

他深吸一口气,气恼的将那一页纸揉成了团,又奋力的扯开,撕碎了。

书房的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进来的是南柯一剑。

魏庆书看了看南柯一剑,苦笑,说道:“可笑吧?”

南柯不语。

“这天下间,又多了一桩笑谈。”魏庆书说道,“我这今科探花,成了天下人的笑柄,甚而必然会连累家中父母被人耻笑!”说着,魏庆书脸上怒意横生,声音里也带着屈辱的沙哑。“不能人前尽孝也罢,竟然还……”魏庆书紧攥着拳头,狠狠的捶了一下桌面。

南柯叹气。

魏庆书仰靠在椅子上,望着屋顶,呆了许久,才提一口气,坐正了身子,对南柯说道:“我是被秦王抓去了。”

南柯应了一声,将事情经过,说与魏庆书听了,后又补充道:“那青衣十分了得,我和府中护卫查不到大人的任何踪迹。正赶上青衣去昭和学院里给学生讲课,殿下得知了消息,赶去质问青衣,方知大人性命无碍……”

魏庆书愣怔了一下,抿了抿嘴唇,沉吟良久,方才说道:“说说防范西戎的事情吧,守备军中可有消息传来?”

……

后院。

燕晴咂舌,摇头,颇有些同情的说道:“这小子也挺可怜的。”

“是啊。”绣娘道。

“哎你说他这些天都吃什么好东西了?胖了,白了。看起来还有那么点儿小帅。”

绣娘看看燕晴,不知说什么才好。

燕晴又挠了挠头,说道:“走走走!出去转转!憋几天了,实在是难受。”

出了街门,大街上走不多远,燕晴就热了一头的汗。抱起胳膊,偷偷的揉了两下,皱眉道:“勒的难受。还他娘的热!这上面捆了几圈儿布!下面还塞了许多布,要把老娘给热死了!”

绣娘苦笑道:“等过了夏天就会好一些了。先找个地儿凉快去吧?”

燕晴答应了一声,四下里看看,说道:“城西去吧。顺便看看市场里生意咋样了。”

主仆二人出了昭和城,还未到市场,却是看到了之前被青衣设计布下的迷宫所在。

那迷宫竟是没有被拆除掉。

许多人正在里面瞎转悠。

燕晴捏了捏下巴,说道:“还别说,我是真好奇,若是不知道标记,该如何破了这迷宫。啧啧,青衣那厮,有一手啊。”

“再进去试试?”绣娘显然也有些好奇。

“可拉倒吧。”燕晴道:“万一青衣那厮故技重施的躲在里面,又把我抓了,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正说着,忽见那迷宫出口处走出来一个熟人。

燕晴乐了,喊道:“乐天!”

石乐天身边,还带着李知府家的千金。

这大小姐,竟然还没有离开昭和。

见到燕晴,石乐天有些意外,笑着走过来,一边走一边琢磨着是叫“常兄弟”还是叫“殿下”。林寒涧已经与她“心照不宣”,自己是不是也要“心照”一下?到得近前,石乐天终于做了决定。“常兄弟,多日不见了。”

“是啊。”燕晴瞄了那李小姐一眼,打趣道:“李姑娘对乐天可真是情有独钟呐。”

李小姐闻言,脸色微微一红。看着燕晴的眼神里,却保持着一分警惕。

虽说最近城中传言,说这南平郡主是个男子……

在李小姐看来,便是纯属胡扯!

哪有男子生的这般漂亮的!

哦,今科状元也是如此。

可状元说话,嗓音却不像她南平郡主这般娇滴滴、脆生生的!

石乐天听到燕晴的话,却是苦笑,说道:“常兄弟这是去哪?”

“哦,打算去西边的市场上看一眼。”燕晴说道:“前些时候已经建成了,却不知如今有没有什么生意。”

石乐天道:“那里我昨日倒是去过,生意么……不怎么样。”

“唉,没办法。”燕晴道:“有人不准商户入驻,我暂时也没什么好主意。乐天可有良策教我?”

石乐天有些哭笑不得。

他自然知道阻碍商户入驻的事情上,父亲石易插了一脚。

以往他是不怎么会赞同父亲的为人处世的。不过单就贸易市场之事,他却很是赞同。石乐天认为,让好好的农户,不思生产,反倒是投机取巧,实乃自取灭亡之道!他虽然有林寒涧这般的商贾朋友,可对商贾之事,依旧看不上眼。

至于让自己出主意对付自己的父亲……

燕晴可真敢想。

“石某不才,没什么好计策。”石乐天道。

“那真是可惜了。”燕晴道:“我那贸易市场,关乎昭和民生。乐天若是有什么好计策,定要与我说呀。”

“关乎民生?愚以为,治理干旱,提高农产,才是关乎民生的大事。”

“哈哈。”燕晴笑道:“乐天不是去市场那边看过吗?看来还是没看出门道啊。嗯……若是乐天无事,咱们再同去看看?”

“也好。”石乐天笑道:“却是不知有什么门道。”

“看看再说吧。”燕晴笑着,朝着贸易市场走去,一边走一边又看向跟在石乐天身边的李小姐,打趣道:“李姑娘,你在昭和盘桓多日了,感情进展如何啊?”

竟是当着石乐天的面问出这话来。

也真是……

李小姐心里埋怨着,脸色立时红了。偷眼看看石乐天,不知如何作答。

石乐天讪道:“常兄弟莫要胡说了。”

“哈哈,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有什么不好说的?”燕晴笑嘻嘻的对李小姐道:“李姑娘啊,俗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李姑娘可知其意?”

李小姐愣了一下,品着燕晴的话,还未作答,却听石乐天道:“哪里有这般俗话?倒是第一次听闻。”

“嘿嘿,这你别管。是不是有道理吧?”燕晴问。

“这个……”石乐天摇头道:“在下对男女感情之事,不太擅长,故而无法作答。”他对这般话题,实在是没什么兴趣。看一眼周围长势不算太好的庄稼,想起前段时间大雨,致使庄稼减产。过几日秋收,又不免西戎匪贼抢掠。石乐天心中犯愁。百姓的日子,今年本就不会好过,偏偏秦王那边又要征收不少粮食。真是雪上加霜。昭和百姓中,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吃不上饭了。

百姓没有什么好办法。

即便知道西戎会来劫掠,即便知道可能是白忙。

该干的活,终究是要干。

隔不多远,便能看到一些忙碌的农户。

他们用链刀割了一片庄稼地,然后要赶着牛拉着石磙打场。

面朝黄土背朝天,换来的,却只是一丝极容易破灭的苟活的希望而已。

石乐天忽然又想到了前日里在父亲的桌案上看到的一片公文。

那是御史写给朝廷的奏章。

奏章里,极尽辞藻之华丽,炫耀了一番昭和丰收的场景,更又把三皇五帝、古之圣贤拖出来比较,狠狠的夸赞了一下皇帝的功劳。

是的,庄稼丰收,不是百姓勤苦劳作的成果。

而是因为天子圣明,得了上苍垂青。

真是满纸荒唐言!

石乐天叹气摇头,说道:“听闻魏大人回来了,不知今科探花,可有对付西戎贼匪之法?”

“那就不清楚了。”燕晴道:“不过,我想,今年西戎匪患,当不至于太过。”

“哦?何出此言?”

“因为贸易市场啊。”燕晴笑道。

“啊?”石乐天很是意外。

燕晴十分满意石乐天的反应,背着手,昂头挺胸的得意一笑,“哈哈……我那市场……啊!”说话声竟是戛然而止。

石乐天正盯着燕晴,好奇又认真的听着她的话,却是一眼看到燕晴胸前突然神奇的鼓了起来。

燕晴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忽然抬手,以手臂挡在胸前,四下里看了看,急急的对石乐天说道:“内急!稍待!”说罢,另一只手一把拉住绣娘就朝着庄稼地里跑去。一边跑,一边气恼的低声质问绣娘,“你怎么给我绑的?松开了!”

“当时魏大人回来了,你催得急,我也……”

“行吧行吧!还怪我了!我遮挡的很快,没被他们看到吧?噫嘻!可别被看到了!太丢人了!”

石乐天目瞪口呆的看着匆匆跑进庄稼地里的燕晴和绣娘,回想着刚才那闻所未闻、生平仅见、神奇又离谱的画面,片刻,失声笑了。

李小姐显然也注意到了燕晴的糗状,立时掩嘴笑道:“这位南平郡主,真是顽劣又好笑。”说罢,看了一眼石乐天,发现他脸上尽是温柔的浓浓笑意,不由的心头一紧,又道:“这般顽劣的女子,幸亏是郡主。若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定然是嫁不出去的。”犹觉不够,猜想着燕晴在庄稼地里可能正在干的事情,更一脸嫌弃的补充道:“大白天的,一个女子,躲在野地里宽衣解带,成什么样子!真是羞煞人也!亏她外公还是文坛泰斗!晋王妃亦是有名的才女!也不知是如何教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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