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值岗的士兵互相看了一眼。
他们不约而同地开始猜拳。
“剪刀！”
“石头！”
“靠……”
赢了的士兵使了个眼色：“你去。”
输家只好瞪了他一眼，然后硬着头皮走向了车辆。
“卓真茨副军团长阁下，请问您今天来是……”
卓真茨下了车，关上车门。
今天他穿了件黑色的背心，一身肌肉显得十分干练。
“找隆副将。”他倚在车边。
“这个……见副将大人需要事先通报。”士兵低声说道。
“还需要通报吗？”卓真茨说道，“我已经来过六次了，兄弟。如果够意思，就开门让我进去，我认得副将的办公室。”
“这不符合规定，卓真茨副军团长。”士兵极力控制住脸上的表情，不让内心的慌张显露出来。
“是吗？”卓真茨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士兵浑身一抖。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卓真茨低语，“如果说这不知所谓的刁难是针对我个人而来，那你和你的同伴都要想清楚。”
这话每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击打在士兵的心头。
我靠，饶了我吧！士兵在心底呼喊，我踏马什么时候碰见过这种事情！被副军团长级别的人物搂着谈心，想想都知道要出事儿啊！
“这是命令，恕我不能……不能让您进去。”
他从牙齿间硬挤出这么一句话。
卓真茨就这么盯着他，盯了足足半分钟。
漫长得那士兵觉得自己这辈子好像已经过完了。
远处，他的同僚也是大气也不敢出。
卓真茨，第四军团的副军团长之一，功勋显赫，传闻中更是实力不凡的俢魂强者。
并且，大家都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此人的脾气绝不算好。
只要与他的弟弟卓维匝打过交道就会有所体会，兄弟俩都是暴脾气。
只不过，卓真茨更懂得隐藏情绪。
但是那情绪要是爆发出来，换谁来都不好使。
“你叫什么名字？”卓真茨忽然问道。
“比耶尼……”那士兵都快要哭出来了，“大人，您放过我吧，我只是恰好在这里轮值啊……”
“嗯，比耶尼。”卓真茨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你做得很好。”
“什，什么？”
士兵呆住了。
“我说你做得很好，起码作为要塞正门的轮值人员，你是个有责任心的家伙。”卓真茨说道，“如果你就这样放我进去，我倒要怀疑这个石墙要塞是不是近几年懈怠了。”
战战兢兢的士兵如获大赦，向着卓真茨行了一个礼。
卓真茨再次看了一眼那威严的黑色大门和连成一排的高墙，坐回了车内。
“啧，混账……”
他低低地说了一句。
回到伯加城的这一个多月以来，他只与隆哲度见过两次面。
第一次，是刚刚回来的时候。
隆哲度作为统御中部集团军的副将，从军中地位上是要高出卓真茨一截的。
即便是休假，他也没有理由不先来对大领导通报一声。
那一次，隆哲度很干脆地与他见面。
只不过，当谈到有关卓维匝的事情的时候，副将的态度明显有了转变。
再然后，说到了陆维耶，隆哲度对此是避而不谈。
即便卓真茨表达了“我要替弟弟讨回公道所以要找到那个凶手”这样的意思，隆哲度仍然不打算明确表态。
这其中的心思，卓真茨多少能够猜到。
因为副将不想让他找到陆维耶。
因为，陆维耶是石墙抓捕了超过十年的头号通缉犯。
隆哲度想要的，是陆维耶落在石墙的手里并由他亲自审判，而不是被一个从前线调回的副军团长给半道截走。
隆哲度大概认为，陆维耶若是落到卓真茨手上那必死无疑，结果就是这么多年来白忙活。
“呵，就这么在意那点儿屁事么？明明两个人都是一大把年纪了，消停点儿不好么。” 卓真茨摇了摇头。
他从熟人那儿打听到，隆哲度和陆维耶两人曾经是同僚，而且都是同期进入军团。
两人年轻时互不相让，竞争不断。
但是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毫无疑问是很铁的。
会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也真是世事无常。
卓真茨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隆哲度和石墙不愿给出态度也就算了，他们甚至不愿意提供有价值的情报。
这已经等同于明说“这事儿你别掺和了”。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卓真茨尊重规则，但不是一个只会循规蹈矩的人。
第四军团隶属于南方集团军的麾下，以隆哲度为首的中部集团军高层派系的触手还远远够不到那儿，因此卓真茨没有必要处处看隆哲度脸色行事。
向钥发出委托，便是他所做的，打破常规的一步。
可是，到目前为止也仅仅只能确定杀死卓维匝的凶手是陆维耶，至于他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又在哪里，都是一无所知。
不久前，一个叫做桥望镇的偏远小镇发现了陆维耶活动的踪迹，但卓真茨又很快收到了老人通过预先设置好的传送通道逃走的消息。
陆维耶的动作太快了，而且总是先人一步。
无论是隆哲度，还是卓维匝自己，似乎都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团团转。
唯一与陆维耶打过一些交道的那个少年，沃夜西，却也是被蒙在鼓里。事到如今，他已经提供不了更多有价值的情报了。
不过，卓真茨能感受到，沃夜西对于陆维耶的愤怒。
被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那肯定不好受。
而自己，同样因为卓维匝之死而愤怒。
两个有着同样恨意的人，会很容易一拍即合。或许，这会成为一个契机，一个得到这样高价值人际资源的契机。
卓真茨作为副军团长，看人的本事不小。
在以剑之名的地下斗赛之中，卓真茨便察觉到了沃夜西的实力。
这个年纪达到了上限，未来的期望可是很高的。
……
很快，他便来到了米丹学院的门口。
与伯加大学院不同，这儿的学生似乎都把学院当成自己的家。即便是假期，这里也如往常那样热闹。
门口有不少爱葬帮的成员，他们那醒目的发型是最好的标志。
自从契丝接手爱葬帮之后，这个不良学生的团体越来越像一个有纪律的组织。
至少，他们已经不会随随便便动用暴力了。
但是，爱葬帮名声在外，没有人愿意去惹他们。
契丝也觉得，没有必要刻意去洗白爱葬帮，因为过去做过的荒唐事是无法被抹消的。
并且，某种意义上，这“不好的名声”也是这些与外界格格不入的年轻人保护自我的一道墙。
不过，当卓真茨的轮动车出现在他们的眼前的时候，他们那凶狠的眼神顿时被惊讶与羡慕的情绪所替代。
“卧槽！蓝白牌的车！”有懂车的人指着喊道。
事实上，不用他说，绝大部分人也都认得这辆造型极具辨识度的轮动车。
这毕竟是与四环车厂并驾齐驱的知名轮动车生产商，并且在价格方面还要高出一档。
车头那两个巨大而对称的散热孔是该品牌车辆的标志。
要知道，不够富裕的东二区的街道上，轮动车的数量本就不多，更何况是被誉为豪华品牌的蓝白牌轮动车。
这个牌子的车，基本上只会在东一区和南一区出现。
而卓真茨的车，却停在了学院门口。
爱葬帮的成员们面面相觑，他们拿不准主意是不是该像往常那样上前盘问一番。
毕竟，开这种车的，一般都不会是普通人。
卓真茨可不在乎自己是否正在被学生们议论，他等了片刻，便拿出了传讯符：“萨雫，我已经到门口了。”
不一会儿，萨雫便提着一只打包，匆匆忙忙地跑来。
卓真茨摇下车窗，对着她挥了挥手。
这下子，所有围观的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萨雫的身上。
卓真茨哥哥也太高调了，哪有堵在学院门口接人的啊？萨雫心里直跳，慌慌张张地朝着车子跑去。
“诶！萨雫，他是谁啊？难道是男朋友？”
几名旁观的女生拉住了她，立刻开始了八卦。
“不，不是……他是我的远方表哥。”
“远房？嘁，这关系不就等于白给嘛！呜呜，真羡慕啊！”
“蓝白牌的车，长得也不错，可以算高富帅一枚。”
“气场挺强的，样子有点凶，不过是我喜欢的那一款耶。”
“姐妹姐妹，怎么把他弄到手的啊？教教我啦。”
“我宁愿坐在蓝白牌的轮动车里哭，也不愿意坐在破马车的车厢里笑！”
“……”
女生们叽叽喳喳，萨雫实在没法应付，赶忙挤过人群，逃也似地钻进了卓真茨的车里。
“萨雫，你怎么……”
“开车！快走！”还不待卓真茨询问，萨雫便指着前方喊道。
“噢，噢。”卓真茨还没见过这么慌张的萨雫，也不知其中缘由，赶紧启动了车子。
……“卓真茨哥哥，你就不能停在路边嘛，学院门口多显眼啊。”就这样行驶了一会儿，萨雫的嘀咕声从后座传来。
“我怕你找不到，门口不是最方便吗？”卓真茨问道。
“话是这么说，但是……就会被别人八卦啊。”萨雫抱着那只大提包。
“八卦什么？”
“说，说你是我男朋友什么的……”萨雫把半张脸埋在包的后面，眼睛偷偷望着卓真茨的侧脸。
“哈哈哈，那可真是误会了。”卓真茨爽朗地笑了起来，“看着也不像啊。”
“真，真的不像吗……”萨雫小声问道。
“对啊，我比你大十四岁，样子就不搭。”
“十四岁……那又怎么样。”萨雫忽然哼了一声。
“呃？”卓真茨一愣，“你说什么？”
萨雫这才意识到不妥，连忙摆手：“没什么，什么都没说。”
卓真茨看了她一眼，耸了耸肩：“对了，你真的愿意带她一起去吗？”
萨雫沉默了一会儿，抱紧了提包，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谈话间，车已经停在了卓真茨在东二区买下的屋子门口。
狄伦娜的手上也提着一只包，她站在台阶上，眼神有些闪躲。
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向前迈出一步。
“姨母。”萨雫摇下车窗唤了一声，“我们来接你了。”
这一声“姨母”让狄伦娜身子微微一颤，她抬起眼睛，依旧有些踌躇：“我觉得，我还是不去了吧。”
“说好的事情，可别反悔。”卓真茨的胳膊搭在车窗外，手指轻轻地敲着车门，“快点儿，我们得沿焚见丘陵的外围开上好几个小时才能到美林海岸，再磨蹭赶不上晚饭了。”
狄伦娜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上了车。
……
美林海岸，位于伯加行省最东部。正如其名，是一片蜿蜒的海岸。
紧挨焚见丘陵，有着大片的避暑密林，同时还拥有天然形成的沙滩，这些让美林海岸成为了伯加行省最火爆的度假胜地。
尤其是当夏末秋初时分，人们只要有条件，都会选择去那里度假。
这也是卓真茨的选择。
在查明陆维耶行踪的事情上遇到了太多的阻力，他需要时间和空间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当然，这不全是为了他自己。
萨雫，她是第一次离开这座城市。
海湾度假，这甚至是她曾经不敢想象的奢望。
至于狄伦娜，她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到卓家的宅邸。那里曾经有她穷奢极欲的生活，可是现在已经被帕特雷拉撕碎。
她忏悔过，却也一直走不出过去。
卓真茨可不希望那间小屋子里成天充斥着沮丧的情绪。
正好，这也是一次契机。
或许，有些事情还可以改变。
……
“好慢。”
赫丝奈毫不怜惜地拍着这辆尊贵的蓝白牌轮动车的车门，一脸怀疑地看着驾驶位的卓真茨：“你带雫雫去哪儿兜风了？”
“来的路上遇到道路管制了，可能有大人物出行吧。”卓真茨解释道。
在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分，卓真茨一行终于达到了目的地——一个被树林所环绕的停车场。
“大人物？大得过小贵妇么？人家可是中午到的。”赫丝奈说道。
“小贵妇？哪位？”卓真茨问道。
“姓弥的大小姐。”
卓真茨会意：“噢，原来是弥德普领府的女儿。只不过中午……有些太早了吧。”
“小贵妇”是赫丝奈给弥可雅取的外号，据说是在一间屋子里住的时候，亲眼见识到了这一级别的贵族那精致的打扮程序以后，有感而发。
“不早了。你们是最后一个到的，晚上的烧烤靠你们了。”
赫丝奈对着后座的萨雫眨了眨眼睛，然后离开了。
“你学姐还真是毫不留情。”卓真茨叹道。
“嗨，没事的啦。”萨雫笑道，“烧烤的时候可以多吃几块肉嘛。”
“你不是说要减肥所以不吃肉的么？”卓真茨一愣。
“那，那是因为……”萨雫支支吾吾，然后赶紧转移了话题：“不说了，快点去跟大家集合吧，我们已经迟到了！”
住宅区距离不远，树林环抱，大概步行个二十分钟就能到达海滩。
这儿的建筑风格各异，许多都是贵族们的私人宅邸。
不过，作为一个知名的度假区，这里也提供房屋租住的服务。这些房屋都是统一的木制双层房，屋顶用茅草装饰，颇有些海岸风情。
“先生，需要帮忙吗？”
这时，一个女仆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等等，女仆？
卓真茨以为自己看错了。
“不用了，谢谢。呃，你是……？”
“啊，失礼了，我是伯加大学院的全能女仆，叫我梅豆就好！”少女提着裙摆行了一礼。
“伯加大学院里头还有这样的……职位？”卓真茨觉得不可思议。
“好厉害！女仆耶！”然而，萨雫似乎冒出了星星眼，一脸惊羡地喊道。
“嘿嘿，谢谢！”梅豆对萨雫的反应很满意，她指着前方说道：“这位小姐，请允许我带您参观住宅区，这里头还有个大花园呢！”
“好呀！”萨雫连连点头，然后便跟了过去。
难不成，女仆才是萨雫的追求？这么长时间我竟然都没看出来……卓真茨只得留在原地思考。
“这不挺好，很久没看到她这样笑过了。”狄伦娜望着萨雫的背影，轻轻说道。
卓真茨侧脸看了她一眼，道：“你也别板着脸了，难得来一趟，开心一点。”
“我吗。”狄伦娜有些窘迫，她摇了摇头：“我觉得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卓真茨无言地望着她，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
太阳开始西沉，林间洒下一片茜色。
沃夜西，森林和小奥三人百无聊赖地坐在一块岩石的后面。
“你说，我们放着绘本不更新，跑来度假真的好吗？”森林作为集英社的社长，提出了问题。
“来都来了，还管这些？”小奥嗤之以鼻，“还是先想想怎么解决晚饭问题吧。”
沃夜西站了起来，他的视线越过岩石，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等了半天都没瞧见个动物，这儿真的是所谓的猎场吗？”他问道。
“当然是。我每年都会来这里打猎，我甚至还能找到我做了标记的树干。自身能力不足，就不要怪客观环境。”
这一句说教来自伯加大学院修魂社的社长——朱力雷勋士。
“我很认同你说的话，但是……”沃夜西抬头看了一眼。
“什么？”朱力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你特么就这样站在石头上，那动物不给你吓跑才有鬼了！”沃夜西吐槽。
朱力雷双手环抱，以这样一个颇具威严的姿势站在这块岩石之上。
因此从任何一个角度，都可以清晰地看见石头上有一个人。
“你懂什么，我的魂已经收敛到了极致，在动物的感知中我与石头无异。”
朱力雷说道：“它们会毫无防备地接近我，而我会用最优雅的手段将它们擒获。”
“结果已经一个小时过去了，你擒获了什么？”
朱力雷的嘴角一垮：“沃夜西，你哪儿那么多问题。有这个时间，不如去做点儿捕兽陷阱。”
“我觉得你不如用你的魂武把天上的鸟射下来，这样感觉成功几率大些。”沃夜西说道。
“胡扯，我的奎尔岂是用来做这种无用之事的？你不是会飞剑么，这个你也能做到吧？”朱力雷瞪了他一眼。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会跟你一起来打猎。”这位修魂社的社长连连摇头。
“我也不懂。”沃夜西说道，“为什么安凛会找你来跟我们一块儿。”
“因为康菲亚小姐深知以你们的能力是很难成功的。”朱力雷道，“而我无疑是她所信任的那个人。”
“那我要不要告诉她，深受信任的你在石头上站了一个小时并且一无所获？”
森林拉住了还欲再说的沃夜西，道：“算了算了，再闹下去可真就完不成任务了，大家的晚餐还指望我们呢。”
他停顿了一下，道：“如果十分钟之后还没有进展，我们就变更策略，主动寻找猎物。”
“动物可是相当敏锐的，一有风吹草动全溜了，你确定可行？”
森林一脸神秘地笑道：“这次，我带来了一个好东西，那将会是我们的最终手段。”
几人正说着，忽然从前方的密林中传来了野兽的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