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宋梓沫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溅落在她脸上的液体似乎像火一般炽热，灼烧着她的内心。

“顾清影……”宋梓沫呢喃着，继而化作癫狂的神色，冰冷的杀意从她那娇小的身体中迸发而出，“千面！你在做什么！”

一股墨浪席卷，夺走顾清影手中的万通钱，最后在数米开外汇聚成墨竹的模样。与此同时，千面顺势将纸刀从顾清影的伤口中拔出。

失去支撑的顾清影缓缓倒下地面。

宋梓沫伸手想要去扶住顾清影，然而，下一刻，滴血的纸刀就已经横在她的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千面，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宋梓沫的眼神逐渐冷了，怒火在她的心头汇聚，赤红的眼瞳里游移不定的浮光逐渐汇聚成模糊的纹案。磅礴的灵力在她的经脉中游走，最终化作狐火，自她的身躯中喷薄而出。

“你真的确定，她就是顾清影吗？”千面没有看宋梓沫，而是凝视着喘息中的顾清影，眼神里似乎有些许忌惮。

宋梓沫皱起眉头，她有些不太理解千面的话语：“你什么意思。”

千面挥刀，在宋梓沫震惊的眼神之中，将顾清影的脑袋砍了下来：

“就是这个意思。”

“不要——”

宋梓沫惊恐地望着纸刀破开顾清影的颈脖，血色挥洒中，一个椭球形的物体落在地面上，咕噜咕噜地滚了两圈，不动了。

脖子的断口处，血液如同喷泉一般冲上空中，没有脑袋的躯体缓缓倒下，没有了声息。

“混蛋！！！”

泪水从宋梓沫的眼角溢出，她愤怒地咆哮着。太阳之火从她的妖丹从溢出，将狐火染成妖异的血红色，暴虐的杀气搅动气流，令房间内发出凄厉的尖啸。

去他妈的失控，去他妈的业障，连朋友都无法保护的力量又有什么用！

宋梓沫彻底将青丘赤木的提醒抛在脑后。此时的她，已经愤怒到无法遏制的地步。

然而，忽如其来的笑声打断了宋梓沫前冲的动作。

顾清影的尸体之下，黑暗沸腾着，形成了连太阳之火也无法照亮的阴影。影子迅速地膨胀起来，长出各种各样不同形状的头颅。

一个熟悉的面孔自阴影中浮出。

万象玲珑！

“宋梓沫，我们又见面了呀~”万象玲珑笑着，“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呀，追查权衡镇的阵法布置起来实在太麻烦了，镇河守那群家伙却又顽固得很，阵眼都不让我放。得亏你，才让我布置好阵法呀。”

回应万象玲珑的，是黑暗中爆燃的火光。

火焰凝就的刀光在黑暗的空间中凝成一线，将万象玲珑从腰部处斩开。灼然的太阳之火侵蚀着阴影，令那道伤口冒出阵阵白烟。

在阴影出现的那一刻，宋梓沫便明白，自己被耍了。

这个自称顾清影的女子，实际上就是万象玲珑假扮的！

宋梓沫咬牙，腰身一扭，再度向着万象玲珑挥刀。

身穿紫衣的万象玲珑嘴角噙着笑意，她的身躯在刹那间化作阴影，避过太阳之火。

“嘻嘻，都是熟人了，这么热情做什么呀？”万象玲珑嬉笑着从房屋另一端的阴影走出。

下一刻，数道人影凭空出现，以极为怪异的姿势向万象玲珑攻去。

然而那些人影很快就顿住了，无论千面如何摆弄手中的皮影，这些由皮影操纵的傀儡却也无法动弹。

万象玲珑瞟了一眼千面，不屑地说到：

“在我面前玩这个，你怕不是忘了吞影一族的天赋吧？”

所有被吞影吞噬影子的生物，都会落入吞影的掌控，这也包括了千面用皮影制作的傀儡。

万象玲珑手心翻转，那些傀儡摔了出去，撞破了不知道多少面墙壁，最后倒在废墟之中。

就在这时，一柄纸枪从天而降，直接贯入顾清影的天灵盖，红色的血与灰白色的浆体混合着，从她的头盖骨中喷溅出来。

“我当然知道吞影一族的天赋，我还知道，当吞影没有及时遁入阴影时，它们的身躯与普通的人类一样脆弱。”千面冷冷地说着，灵力从掌心涌出，操纵着纸人继续举着兵器戳到万象玲珑的身上。

忽然，黑暗中传来清晰的鼓掌声。

又一个万象玲珑鼓着掌，从傀儡撞破的洞口走进来。

“说得好啊，竟然能把我的一个主分身杀死，看来你还不是那么差劲嘛。”

万象玲珑的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在她身后的阴影处，一具又一具傀偶爬出阴影的泥沼，向着宋梓沫两人投来嗜杀的眼神。

“可是，你不会天真地以为，就凭你们这些人，阻挡我的计划吧？万妖集一战的确是我的失误，没有料到竟然惹得那位出手。可当没有了他，就凭你们？”

暴鸣声轰然，赤色的烈光一闪而逝。下一刻，炽热的风暴席卷，将所有的傀偶恶狠狠地拍击在墙面上。

本就破旧的老屋难以承受如此庞大的力量，开始摇摇欲坠。

烟尘散去，露出了宋梓沫的身影。她踩着万象玲珑的脖子，摇摆的太阳之火将女子的皮肤烤得焦黑，发出吱吱的响声。

“我能砍你一次，就能砍你第二次。”

她如是说到。

但万象玲珑的眼中却露出讥讽的笑意。

“像上次在万妖集一样，你还是只会使用暴力。看呐，你的杀意已经渗入了你的意志，你马上就要像当年青丘赤木一样完蛋了！”

宋梓沫咬牙，脚下的力道加重了几分，压得万象玲珑喘不过气来。

“嗬嗬……不如……我就先送你们一份大礼物吧……”万象玲珑艰难的说着，却难以掩饰她脸上高兴的神情。

咔擦。

宋梓沫彻底踩断了万象玲珑的脖子。

忽然，她的耳边传来千面的惊呼：

“墨竹，你要干什么！快停下！”

宋梓沫转头，看见墨竹的身周，悬浮起无数密密麻麻的字符。女孩的身上，庞大的灵力涌动着，灌入她手中的万通钱中。

“想不到吧。”墨竹开口了，露出与万象玲珑如出一辙的嘲笑面容，“这具身体早就被我吞噬了影子，只要我愿意，她随时都会成为我的傀偶呢~”

“万象玲珑，你个混球！”

千面的眼里透出血丝，纸枪从虚无中穿出，却无法突破墨竹身周的字符。

宋梓沫挥起被太阳之火所包裹的长刀，径直向着墨色的字符砍去。然而，这些字符的防御力高得惊人，竟然只是破碎了十几道。

“哈哈哈，你们就在这无力地挣扎吧。我要做我的事情了。”墨竹大笑着，捧起手中的万通钱，“万通钱，我以这个躯体的生命为价，贾得万灵阵于扬城！”

“不要，快停下！万象玲珑你给我停下！”

千面近乎疯狂地攻击着字符，然而，纵使有宋梓沫帮忙，字符却仍顽固地阻挠着两人。

墨竹的身躯开始不自然地颤抖起来，但她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痛苦，而是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皮肤开始龟裂，脱落，露出深沉的黑色。

砰——

字符被打破，墨竹的身体倒在了地面上，千面一个箭步上前，将墨竹抱在怀里。

“万通钱！快终止这场交易！”

“交易一旦开始，便无法停止。”一个没有感情的声音传入两人的脑海，那是万通钱在说话。

“那便以我的生命为价，换她活过来！”

“千面！”宋梓沫愕然地看着身边的少女。

然而，那个冰冷的声音冷漠地否决了千面的要求：

“交易不能同时进行，而且，恕我直言，你的生命，还不够价。”

千面愤怒地一拳锤在地上：“王八蛋！”

此刻，墨竹忽然收起了诡异的笑容，露出迷茫地神情，她眼神迷离地看着抱着她的千面，低声喃喃道：

“姐姐，我好痛啊……”

“姐姐在，别怕，别怕，会有办法的……”千面的声音在颤抖，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墨竹听的，还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宋梓沫扯过万通钱，太阳之火凝聚在指尖，威胁道：

“快停下！不然我就烧了你！”

冷漠的声音继续响起：

“没有用的，交易是至高无上的契约，没有人可以中止这个过程。况且，你烧了我，我一样可以在其他地方重生，只要贸易不死，我便不灭。”

“……梓沫。”

就在宋梓沫焦急地想着办法时，耳边响起墨竹的声音。

“不必再……继续了……这场交易……不可能停止的……你和姐姐小心万灵阵才是……”

千面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

“不，你不会死的，你坚持住，我再去试一试万通钱……”

墨竹挤出一抹笑容，这使得她脸上的皮肤破碎得更快了：

“姐姐，不必了……生命自有定数……能不能别哭了，太丑了……好痛啊……姐姐，能不能在握着我的手……”

“好。”

千面哽咽着，握住女孩破碎的手掌。深沉的黑色从皮肤的裂口处流出，逸散在空中，像泼墨一般。

少顷，墨竹沉沉地合上了眼，布满裂纹的躯壳彻底碎作了一地黑沙。

夜色下的废墟中，传出千面嚎啕大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