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高一那年,我每天晚上都有出去跑步的习惯,因为初三的时候体重急剧上升已经有突破200的趋势,父亲强制要求我围着那栋楼大概一圈500米每晚必须跑三圈,我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服从命令开始锻炼,我喜欢在第三圈时在路过那个公园时进去休息下。由于完成作业之后一般都是夜晚11点,公园是安静无人但是开着路灯,我会跳进草坪里撒个欢,滚一滚跳一跳大叫几声唱首歌什么的,当然有时会有陌生的男女突然出现让我很尴尬,但是我觉得这依旧很有趣。

那一年的夏天可以看见星星,夜晚的云很少,加上公园的位置是在城郊,我就很安静地躺在草坪上看着星星,除了偶尔有只什么虫子爬到我脸上有点扫兴以外,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惬意,看着在浩瀚宇宙中穿越了几千几万几亿年到达我眼前的星光,只觉得人生也不过是一碗面,他是油泼面,他是拉面,她是刀削面,我呢,我是一碗阳春面。

也就是那一天开始,一直在公园里遇到一个女生,每天晚上拿着一本李阳疯狂英语抽风似地喊,搞得我失去了很多乐趣(跳进草坪里撒个欢,滚一滚跳一跳大叫几声唱首歌什么的)

那天开始每次我进公园,路过小凉亭,都会看到这个女生沉浸在疯狂的英语口语练习中,而我路过时她总会突然停下,很不好意思地用书遮住脸,估计她这么晚来练习英语口语也是因为认为这时的公园人很少的原因。

随着相遇的次数增多,她也开始见怪不怪,甚至我路过时还来句:It was a good night.,搞得我很尴尬,因为我是个英语考20分的货色,只好哂笑着回答:good good good,她便摇头而笑。

记不清是第几次相遇,我和她有了交谈,那是个初秋的夜晚,风很大,带着凉意,我望着月亮,月亮被一团滚动着的云拢入怀中,好似吞下一只灯泡的蛤蟆。我紧了紧校服的领子,和往常一样走过凉亭,没有听到往日抽风叫着似的英语口语练习,我思量着这人今晚是不在了,这可是个好机会,可以找点乐子(跳进草坪里撒个欢,滚一滚跳一跳大叫几声唱首歌什么的),毕竟有人时看见多尴尬。不料她依旧在这凉亭里,和往日立正站着吼口语不同,她端坐着,微微垂着头,一脸养了半年的小白兔被淹死了的伤心样。

“good night?”我试着问道,她抬起头无奈的说:“Not funny at all.”我当然听不懂这鸟语,风越来越大了,我走进凉亭,坐在她的对面,想着该说点什么,可怕的沉默持续了十分钟左右,她叹了口气,说道:“为什么这天气你都来,风这么大要下雨了啊。”我琢磨着,她应该是想一个人静静,这样想来倒是我不对,“不好意思啊。”我道了个歉,起身准备走人。

“我问你个问题好吗。”她语调平静地说,这声音比她读英语时好听很多。

“嗯。”我立在凉亭口。

“如果,所有人都在反对我的决定,而我顺从的话,才是正确的,但是,但是我不能放弃自己如今的生活。”她突然捂住脸,抽泣着,“我这样做到底值得吗”

这个沉重的问题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也知道这实在太傻了,但是呢…”她又是长长地叹气。

我想了想,说:“我觉得,你应该放弃你的决定,这样比较明智。”她突然一笑,那种冷笑,像是在笑我无知。然后又是沉默,风倒是没有沉默的意思,开始风中夹着雨珠,飞溅到我的脸上,她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端坐着。

“快回家吧,要下雨了。”我劝到。

“家?”她自嘲地笑,“那种奢侈的东西我有吗。”

我讨厌她这种语气,但是脱下校服,披在她身上,她倒是没反抗,雨开始下起来。

“改天就在这里还我校服。”我说完便转身飞奔回家,隐约听到她在身后喊道:“我和你一个学校的。”

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我在入睡后梦到打仗,一颗炮弹落在我脚边,猛地炸开,弹片扎得我一脸都是,我从床上惊醒,窗外电闪雷鸣,白光一闪,几秒的安静之后,我捂住了耳朵,这雷声好似在耳边炸响的炮仗。睡意全无的我拉开窗帘看着雷电肆虐的夜空,看着一根树枝一样的电弧划破夜空,然后默默地数个几秒等着接下里的雷鸣,我突然想到了那个女生,并不是万籁俱静的夜,我却很清晰地想着她和我的对话,每一句话。然后我思量着,她是否还在那个凉亭里,这种担心很愚蠢。她的决定到底是什么,又为了什么做出那个决定,为什么明知没有结果还要坚持,我对她一无所知,她就像是一副不知名的画,画上,画着不知名的人。

“她应该回去了吧。”我自言自语,随即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又是一阵电闪,把整个房间照得雪白,如同白昼一样,我感到胸口一阵抽搐。

我当时不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出的门,已经半夜两点,暴雨像石子儿一样砸得雨伞砰砰地响,偷偷出门要是被父母发现的话估计会被吊起来打吧。虽然公园离我家里不远,但是夜晚无人的街道显得格外的长,再加上雷电的伴奏,我顿时觉得自己走在通往地狱的路上,这感觉真酷。离公园越来越近,我就越来越后悔,她怎么可能还在那里呢,我他妈真是疯了,绝对是疯了,然而,走进公园后,远远望着凉亭,心里一紧,虽然疯狂和现实只隔一张纸,但是明显眼前的是现实。

“你还真没走啊!疯了啊你!”我绝对是带着愤怒向她吼道,她面无表情地靠在石坐上听着MP3,看到我来了她倒是一脸的惊讶,像是看到鬼一样,然后她剧烈地喘气,捡起地上的石头,毫不犹豫的,一脸坚定地扔向了我。“啊…”

“操,是我啊,哎哟。”

“啊,对不起对不起,有点黑我看不清,我不是故意的。”她急急忙忙过来把我扶到石坐上,我抹了下额头,还好没有出血。“你这人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还不回家,疯子啊你。”说着天上雷光一闪,把我的脸照得雪白,她又是惊叫一声。捂住自己的脸。

“真是疯了,我活这么大没见过你这种人,你到底有什么委屈,都晚上两点了还下着暴雨,一个人待公园里,你是女鬼吗,需要申冤吗?”我指着她的鼻子说道,她貌似有点生气,脑袋一偏,喃喃地说:“你不也是半夜两点下着暴雨来了公园,要说疯子你也是,还一本正经地说我…”

“我特么这不是担心你吗!”我这句话刚一出口,我和她都愣住了。

两个人很长时间不说话,我从开始一直没意识到自己到底是什么想法,现在至少明白了,我应该是喜欢这个女生,至于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我不确定,也许就在昨晚的对话,也许是那段时间九十个晚上的其中一个,或者是那天她突然对我说:It was a good night,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雷电不停,电闪,雷鸣,电闪,雷鸣,电闪,雷鸣。这就好像是问答一样,永不止息。我开了口:“你家在哪儿,我把你送回去,明天还要上课呢。”她听了后抬头认真地盯着我的眼睛:“我不回去!”

“走,马上走,不然我就报警让警察叔叔送你回去!”我很干脆地掏出我的5130,做出一副要打110的架势。

“呵。”一声冷笑,听的我心里一凉,她冷笑着说:“你是谁啊?我和你很熟吗?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管我?”

每一个字都像是鬼子的刺刀一样正中我的心脏,一刀又一刀,痛的不是她的态度,而是她说的是事实,我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

“对不起,”我鞠躬道歉,“我自作多情了,打扰了你出来散心,不好意思,再见啊。”我摇摇头,准备回去睡觉,希望这一切是我的一场梦,然而雷电不停的提醒着我这一切是我自己**,狂风吹着树叶狂舞,树叶的沙沙声此时在我耳朵里如同一万个人在对我说:********…..

我走出凉亭,隐约听到了抽泣的声音,我回首看去,看到她把脸歪到一边,紧咬着嘴唇,胸口一阵阵的抽动,我叹口气,又走了回去。

“你回来干什么!我不是说了和你不熟吗!走!你快走!”她努力做出很生气的样子,“快走啊你,你…你这人….你这人真是讨厌…呜呜呜。”说着她还是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说:“就…知道看我的笑话。”说完便放下了所有面子,嚎啕大哭,我轻轻地抱住她,她没有反抗。

第二天我从床上醒来时,感觉自己做了个梦,但是看到床边拿回来的校服,我觉得自己病了。我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感冒了。

昨晚她最后依然没有回家,但是妥协我去了网吧,她说我绝对是个疯子,我耸肩表示无奈,确实很无奈,从那天晚上以后,她没有再出现过,我也认为自己再也不会见到她,虽然我依旧每晚走进公园,但是那声嘶力竭的英语口语再也没有响起,我很开心地在草坪里打滚唱歌,独自望着渐渐模糊不清的星空,直到这星空再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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