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已经站在这金家门外许久,就只是站着。

不吃不喝,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仿佛很久以前便已经伫立在这里,与环境融为一体。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看一看世界的繁华。

师傅说你年少轻狂。

别想不开四海为家。

——可是如今他孑然一身,浪迹天涯,走过了春夏,唱遍了天涯,也追不回挂在嘴边那一抹轻纱。

他手里握着信物,象征一颗冉冉崛起的新星。

也不知是谁定下的狗血规矩,三大家族在鸟但城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只有凭借着信物才有资格上门挑战,证明实力,并创建新的家族。

少年低头看了看手中那一把信物,然后随手丢到路旁的泥泞里。

他不需要那种东西。

他不需要家族,也不需要认同。

更不需要那徽章带来的一次切磋,他要的是让对方为自己的举动付出血的代价!

仅仅为了一个小锤和一块宝石,害死了飞家全家,带走了自己在这世界上所有的依靠,还有唯一的光明!

他要报仇,三大家族只是开始。

“对不起,师傅……今天,我要杀人了。”

“杀很多很多的人。”

“您说过的……男子汉大丈夫,当快意恩仇。”

“我记下了。”

这声轻叹跨越群山,朔着大江的支流沿路攀上,载着一股哀思和永无止境的期待,到遥远的无霞山下,曾经的方木镇,如今的强盗壁垒。

鼓声如雷,战争一触即发。

她还是没来,但是玩家们已经不愿再等下去了。

很多时候,一个人很难走进另一个人的心里,无论她再美。

但她总是在最恰当的时候出现在每一个人面前,在每一个人的心上烙刻下深深的痕迹,十四班如是,飞鸿如是,如今强盗营寨下的数万男女也是如此。

这数万人也许并非多么拥戴她,只是大家怀着同样的不忍以及侠义心肠,怀着同样的目标,准备努力聚集起力量做好同一件事,不过没人不知道她,因为她是这一次行动的核心亦是导火索。

数万人什么概念?人们紧挨着站在一起,从无霞山顶望去,只能看见漫山遍野的人头远远压至地平线,根本望不到尽头。

那些强盗曾经如何围堵了方木镇,如今玩家们便要如何围堵强盗要塞。他们要将当初强行踏在这地上的双脚齐踝斩断,一个也不放过,杀他个片甲不留!

尽管人们都明白,自己的死亡惩罚相比那些原住民,根本都称不上是什么惩罚,可是大战在即,凝重的紧张感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呼吸困难,也使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要塞里钟楼依旧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只是没有被锁,就那样堂而皇之的挂在那里,可是却没人能敲响它。

其一是钟楼守备森严,需要玩家们清缴许久能能清出一条登上钟楼的路,其二是这钟楼目前只有那个女人才能敲响,其他人靠近大钟就会被弹飞。

“看来她真的不会来了。”几大会长面色凝重,尽管她们已经不对陆欣到来抱有半点期望,可是却不能在会众面前表露出来。

对于一场战争来说,士气至关重要,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等级去打一场根本没有丝毫意义的仗。

尽管不进入攻城战状态下,强盗们依然只是那散漫的精英怪物,不会有组织的进行抵抗,城门也不会关闭,只能任由玩家们肆意围剿屠杀。

可是如果不进入城战状态,玩家们一切努力,杀得再多都毫无意义。

太阳在所有玩家的痛恨中沉入地平线,再不能给这大地带来半丝光亮,星光和火把取而代之,重新将城外数里照得亮如白昼。

时间不多了,再过两小时,这最后一天又要像往常一样静静流过,没有溅起半点涟漪。

士气越来越低迷,会长们聚集在一起商议片刻,最终不得不含恨做出决定。

“所有人准备进攻!”

不管怎样,哪怕没人敲响要塞大钟,他们也必须发动进攻了。如果再不发动进攻的话,这一场战斗将成为在场玩家们永远的遗憾。

无论是否拥有意义,这一仗都必须得打,不打会愧疚一辈子。

如果等到过了午夜0点,那时就算下达进攻命令,恐怕玩家们也很难再有动力继续拼下去。

许多人已经在这里露营整整一个月,早已身心俱疲,只剩一点点信念支撑着他们熬过0点。

更多人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他们熬不住了,四处可见下线的白光。

此时无论是多么搞笑的段子也无法惹人发笑,没人愿意承认自己的努力毫无意义。

“进攻!”

会长们只能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只有自己没有被击垮,会员才可能坚持下去。

终于到了进攻的一刻,只是这与他们所期待的进攻天差地别,可这也只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杀——”

虽然呐喊着,这呐喊却显得有气无力。

黑压压的玩家们从大开的城门涌入营寨,杀了怪物们一个措手不及,可是这却无法让他们有任何兴奋感。

还有一小时,再过一小时,就算她回来也没有任何意义,只能徒增悲伤。

玩家们势如破竹,尽管这些精英怪物对于一个独行玩家来说仍然强大得无法匹敌,可是架不住玩家数量太过庞大,再强的精英怪物在人海战术面前也不过是每人一刀的事情。

可就算屠戮一空又能怎样呢?

他们还是败了。

距离0点还有不足一小时,玩家已经屠戮了小半个营寨,可是他们却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些将堵住全部压在他们身上的流浪镇民。

他们愧对那些镇民,每当他们下意识的想要将责任甩到那少女身上时,却又想起自己亲手所做的一切——自己有什么资格怪她?

要怪,就只能怪自己!

是自己的狭隘导致了这一切,是自己的狭隘让她对这追寻再也不抱半点期望,又怎么能怪她呢?

该打自己几百个嘴巴,可是这也无法挽回已经失去的一切。

玩家们麻木的甩出技能,麻木的拼杀着。

距离零点还有不足一分钟。

玩家们盯着那高高的钟楼,钟楼上依旧空无一人。

爬上钟楼也需要超过一分钟,没有任何希望了。

果然终究只能如此……

自己亲手铸成的错误,却要让这些无辜的镇民承担……这件事将成为他们一生的痛苦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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