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悄然蒙上了一层灰霾。

小城虽然冷清破败，但也在边关屹立了许多的岁月，城墙上尽是光阴流逝所刻下的斑驳色彩。

曾几何时，它也风光过，辉煌过...只是岁月荏苒，物是人非，如今只留下了满城的萧索。

数千年前所遗留下来的阵法，修修补补了无数遍，如今还依旧迟缓的运行着，维持着四季的更迭，还有那昼夜轮转。

使得那寂静的黑夜，能够适时的降临在这座平凡的小城之中。

繁星点点，一轮明月悬挂于苍穹，洒落而下的柔和月光将整个小城笼罩其间，带来了丝缕清凉的气息。

宁静的别院，如今已是焕然一新。

昔日的腐败，脏乱，早已不见了踪影。

或者说是印证了那句古话，有龙则灵。

就连那座早已干涸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井，也溅起了潺潺的水花，在月华之下泛着点点银芒。

那干枯的古树，似乎是散发了新春，枝丫上重新长出了绿芽，随着微风轻晃摇曳，沙沙作响。

朦胧且清冽的月色下，少女恬静的坐着，及臀的灰白色长发随意的披落在肩头，雪白纤细的脖颈半掩着，那张清美绝伦的俏颜，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显得愈加的温婉与纯粹。

石桌上的茶壶中飘荡着袅袅热烟，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香味。

苏卿十指轻柔的沏了一杯清茶，将其移到了身前那低垂着眼眸，神情略显黯淡的少女面前，说道：“这样挺好的，不是吗？”

她的眸光中，如今已无了当初那般的淡漠和清冷，犹如一泓澄澈透亮的秋潭，无时不刻在在散发着柔和与惬意。

“......”

龙儿低着俏脸，并没有回话，只是缓缓的伸出了指尖，触碰着那滚烫的杯身。

她至今还依旧没有明白，为何苏卿要做那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以至于将自身的修为和前路尽数斩去，从而沦为了一介凡躯。

迷茫，无措，彷徨，这些复杂的情绪纠缠着她的内心，久久难平。

近两千余载的相伴，她与苏卿之间，始终都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云雾，看似触手可及，实则却永远都走不到彼此的跟前。

她缓缓抬眸，望着眼前少女那张柔和恬静的俏颜，唇瓣微微嚅动，却不知该如何说起。

心底涌现出了一丝苦涩，她低垂着俏颜，嘴角牵扯处，那抹弧度，亦是变得有些凄然。

“明日，就该置办一些家具了。”

苏卿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像是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般，抬眸望月，语气轻淡而随和。

她那娟秀的眉梢间始终挂着一抹柔和，她朝着龙儿望去，轻声说道：“不然，该是连睡的地方都没有了。”

“为什么...？”

苏卿的话音落下许久，龙儿才缓缓的抬起俏颜，凝视着苏卿，她的眼睛闪烁着迷离的波光，终于还是问出了内心埋藏着的那三个字。

“这世间，没那么多为什么的。”

苏卿微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她抬眸，遥望向头顶的那轮弯月，“颠沛流离了数千年，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份宁静了。”

“就当是我倦了，想要歇息一段时日。”

她嘴角始终含着一丝浅浅的笑意，手掌搭在少女头顶的柔顺发间，似是感受到了一丝躲闪，却还是放了上去，就如从前那般，轻柔的抚摸着。

“龙儿呢，愿意陪着我一起吗？”

此音落下，龙儿的睫毛便微颤了一瞬，心口扑通扑通的跳着，却又像是听错了一般，难以置信的抬眸望向了苏卿。

她怎么可能拒绝得了这份请求？

眼底，已是一片湿润。

······

清晨，朝阳初升，天际隐隐露出了鱼肚白色。

一缕金光穿透云层，洒落在这座宁静的别院之中。

空旷到只有一张床榻的卧房，少女侧着纤弱身姿，睡颜恬静的沉眠着，灰白色的发丝凌乱的铺散在枕边，那双漂亮的杏眸紧闭，呼吸均匀，安静的宛若一副画卷。

似乎是许久没有睡过如此安稳的觉了，就连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响，也没能将其从睡梦中唤醒。

望着床榻上熟睡着的少女，龙儿俏颜上神情微微一怔，显露出了一丝的迷茫与无措。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苏卿睡着之后的模样，竟是如此的恬静祥和，宛如孩童一般。

回忆起曾经，记忆中那道身影，好似始终都是那一副清冷而又漠视一切的姿态，似乎这世间的任何东西，都入不了对方的心。

同样也是第一次，她开始感觉到，自己与苏卿之间的间隔，不再像往日那般的遥不可及。

就好像她只要一伸手，便可触及那片柔软。

龙儿痴痴的站在门前，似是不舍一般的凝望了许久。

最后，她还是小心翼翼的退出了门外，生怕自己的存在会惊动了这片美好。

日上三竿之时，苏卿才悠然醒转。

微睁着迷胧的睡眼，神情中闪过了一丝茫然。

半饷，才回过了神来。

唇角勾勒出了一丝无奈的笑意。

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睡醒以后的茫然与懵懂了。

但这种感觉，却只是短短的一瞬。

苏卿如今的这具躯体，再如何说也是临近十阶存在的遗蜕，哪怕她如今没了修为，也不会如同凡人那般的脆弱。

就和那些天生近道的体质一般，年幼尚未修行之时，举手投足间都会带着淡淡的道韵，污秽不沾其身，邪魔难近，百病不侵。

当然，极大多处的地方，还是和普通凡人一般，会感到困倦，同样也会感到饥饿。

取过了床边放着的衣裳，抚平了那些稍显凌乱的发丝，苏卿慢条斯理的穿戴整齐，随即便推门走了出去。

屋外，那一袭素白长裙的少女正手持着一柄扫帚，低眸仔细的打扫着青石地面上的那些灰尘，一寸一缕都没有放过。

龙儿察觉到她的脚步声，侧目望去，那始终清冷的俏颜上没有任何波澜，但眼眸中却悄然浮现出一抹柔和与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