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跨出纸门，顾清影的话语便传入宋梓沫的耳朵。

这位才女国师正坐在桌前，调试着一台造型繁复的球型机关。而另一旁，千面则默默地坐在纸折的圈椅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皮影人。

“嗯，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宋梓沫问到。

“再等一等。”顾清影将一个最后一个零件摁在球型机关上，下一刻，机关内部的齿轮开始转动起来，发出“卡拉卡拉”的声响。

“大概再过一炷香的时间，地脉的能量将会调动完毕，阵法发动以后，我们就可以通过这个来查找万通钱的下落了。”顾清影举起球型机关，轻轻地晃了晃。

坐在一旁的千面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出神。宋梓沫依稀记得，当初在万妖集的时候，千面也是这样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样。

宋梓沫点点头，便也拎着刀，寻了个地方坐下。

少顷，顾清影忽然站了起来，抱起桌上的球型机关，急切地说到：

“就是现在，我们出发！”

*

在连绵的阴雨笼罩之下，扬城的夜晚也多了几分寂静。宋梓沫与千面撑着伞跟在顾清影的身后。顾清影则捧着手里的机关，嘴里念着一些难以理解的词汇，领着众人向着未知的方向前进。

宋梓沫能感知到，空气中的灵力似乎变得浓郁了一些，并且似乎在按照特定的轨迹流动。

这就是阵法吗……宋梓沫在心中惊叹道。

最终，三人终于在一个小巷中停了下来。

漆黑的小巷中，没有灯火带来的亮光，唯有阴森的气流掠过巷道，带来丝丝寒意。

宋梓沫抬起手，一缕狐火从她的指尖冒出，照亮了顾清影手中的球型机关。

“差不多是这里了。”顾清影抚摸着震动的机关，指向边上的门。

宋梓沫与千面对视一眼后，同时推开朽烂的木门。

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传出。但宋梓沫凭借着狐族的视力，仍在黑暗中看见了一丝不对劲的情况。

进入主屋的道路上，布满了陶罐的残骸与玉佩的碎块。好像经历了一场浩劫一般。

这些本不应该出现在这所老旧小屋的昂贵物品，此刻正以残损的姿态躺在地上，任凭尘埃的沾染。

“前面好像有些不对劲。”

宋梓沫一边出声提醒身边的两人，一边向前掷出一团狐火。狐火沿着道路蹦蹦跳跳地向前，照亮了地面上的残片。

“这是……”顾清影眯了眯眼，“果然，那些富商失窃的物品，都落到了这里。”

千面点了点头，继续沉默着。

宋梓沫深吸一口气，拔出无味，向前缓缓迈出一步。

下一刻，一股死亡的恶寒袭来，令宋梓沫汗毛倒竖。

她遵循身体的本能，下意识挥动无味，刀锋凄啸着划过毫无一物的虚空。

刹那之间，宋梓沫惊愕地瞪大眼瞳，她看见数柄飞镖凭空出现在她的眼前。

或许不能说凭空，在宋梓沫缓缓浮现的记忆中，那些飞镖自屋内飞来，但宋梓沫看见了飞镖，但却下意识地将它忽视了。就像人们注意不到满街的红字一般。

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无味斩飞所有的飞镖，在空中划出一线火花。

就在这时，数柄纸刀蹭着宋梓沫的发丝飞入黑暗之中，下一刻，阴沉的小道中传来飞镖落地的声响。

宋梓沫抖了抖手腕，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千面，内心一阵庆幸。若不是她对危险有着敏锐的感知，说不定那飞镖就直接插在她的脸上了。

千面默然上前。一瞬间，宋梓沫能感受到，澎拜的灵力在白裙少女的体内运转。

少女对着漆黑的老屋，双手轻轻合拢。

此刻，在纸妖的妖术作用下，老旧房屋的墙壁竟像折叠中的纸片一般，向着房屋的中心倾轧而去，屋内所有的物品也逐渐变得扁平化，重叠在一起。

整座房屋竟然被千面的妖术折叠了！

然而，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一丝细微的嗡鸣，原本折叠到一半的房屋竟卡住了，并且逆着千面的妖术，缓缓展开，扭曲，膨胀。

原本低矮的房屋此刻宛如站起身的巨人，在黑夜中显露出自己的身姿。诡异的是，膨胀的房屋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周围平房的阻碍，仿佛它们处在不同的空间一般。

宋梓沫皱了皱眉头，她能察觉到，这所膨胀的房屋似乎活过来了，扩张的大门里一片漆黑，好似张嘴猎食的巨兽，等待着自己的猎物。

“哎呀，失败了呢。”

千面轻叹一声，似乎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了。

“那我们就亲自进去吧。”顾清影说到，“既然对方都打开门迎接我们了，再不去岂不是有些不礼貌了。”

宋梓沫点点头：

“那便走吧。”

这一回，道路间再也没有突如其来的飞镖了，但房屋中所蕴藏的凶恶气息仍弥漫在三人的周围。宋梓沫等人踏过一地的残片，仿佛行走在恶兽尚未消化干净的胃袋之中。

“等一下。”宋梓沫忽然顿住脚步，举起手里的狐火照向墙壁。

墙壁之上，满是红漆所写的“救我”，与宋梓沫在街道上所见的红字如出一辙。

“这么看来，我先前的猜测没错。”顾清影摸着下巴，轻笑到，“红字，失窃，都与那个失踪的权衡镇有关，再加上刚才对抗千面的那股力量，这里应该就是权衡镇的所在之处了。”

宋梓沫皱着眉头看着墙上的红字，问到：

“可是，权衡镇的权能究竟是什么呢？这里的一切东西，看起来都没有共通之处啊？”

顾清影摇了摇头，笑道：

“还是有的哦，你还记得吗，那些红字，与失窃的财物，都无人发现。”

“你的意思是，隐身？”千面插话道。

顾清影摆了摆手：

“这也不过是我的一个猜测罢了，具体怎么样，还得找到万通钱才能知晓……”

轰——

突如其来的巨响打断了顾清影的话语。宋梓沫只觉得身体一轻，整个人便在黑暗之中倒转起来，狐火也在刹那间熄灭。

房间在轰鸣声中开始重组，朽烂的木墙破碎又拼合，重力消失，破碎器物的残骸横飞，如同席卷的风暴。

宋梓沫看不见顾清影与千面的身影了，她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但这片空间似乎彻底变成了混沌，宋梓沫甚至找不到上与下的区分。

少顷，宋梓沫终于重新感受到重力的存在。她腰部发力，在空中翻了个身，稳当地落在地面上。

紧接着，她抬头，便看见了堆放的银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