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北希望自己能成为步行街的一部分，成为众多平凡故事中的其中一个。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实现，但是少年依然怀着类似的希望。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故里小镇，这是一座沿海小镇，终将成为很多人的归宿。
在志豪哥的鼓励下，顾北挂着一台单反相机出门了，其实还在光碟店附近，也就是拍拍街景。
这是顾北拿过最昂贵的东西了。
正值四月末，时间是晚上七点半，夏至未至，仍是暖春，多云间晴，偶尔能见到一轮圆月，不时有春风拂过，甚是惬意。
拍着拍着，一阵微弱的叫声从一侧昏暗的小巷子里传来了，顾北循着声音源头走去，见到垃圾桶后面蜷缩着几只小可爱，分别是一只母猫，以及四只出生没多久的小奶猫，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下雨的缘故，几只猫咪淋雨了，看上去有些虚弱。
嗯。
正是上次见过的怀孕猫妈妈，半个月不见，没想到已经生了。
有一件事可能要让大家失望了，顾北并不喜欢小动物，他对于猫猫狗狗一点儿都不感冒，他对于鸡鸭鹅等牲畜的杀戮也是很麻木，他喜欢抓一些萤火虫、瓢虫进瓶子，观察他们的死亡。
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外热内冷的人。
因此。
这一刻，他见到了一大四小的虚弱小猫咪，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只是选择了无视，继续拍照去了。
……
两天后。
貌似是周六还是周日，顾北在步行街见到了母猫的尸体，它不知道怎么死在了垃圾桶一旁，只留下了四只嗷嗷待哺的小奶猫。
望着围绕着一大批苍蝇、散发着恶臭的母猫尸体，少年有些麻木的心后知后觉地颤抖了一下，他终于有些不舒服了…他还是没有搭理四只小奶猫，而是跑去了小学篮球场，狠狠地挥洒了一番汗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丛爷爷出现了，零零丁丁地坐在了场外的长椅上，静静地望着打篮球的少年。
丛爷爷很贴心地少年买来了一瓶水。
少年坐在一边，低头喝水，道：“我等下给回钱你…”
丛爷爷慈祥地摇摇头，道：“不用了…稍微陪我聊聊天就好了…”
闻言，少年有些错愕，总感觉丛爷爷是一个很孤单的人，一直都是一个人待在这片校园里。
“孩子，你好像总是情绪波动很大，不是很高兴，就是很沮丧…”
“额….没有…才没有…”
尽管少年否认了，但是丛爷爷已经确立了自己的猜想，自顾自地继续道：“你啊…就是太少平常心了，所以才总是意难平…”
在少年的心中，故里小镇有两个人总爱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语，一个是莫南，另一个是丛爷爷。
“敢情我开心都错了？”顾北反驳道。
“开心没错…但你的开心基本上都是建立在难过之后的起伏上…那不是一件好事…”
“果然还是听不懂…”
“你总是-10，突然给你一个0，你就以为是开心了，殊不知10才是真正的快乐…久而久之，你会麻木，再也得不到真正的快乐…”
“不懂！什么是-10！？”
“….”
丛爷爷还是败下阵来了，他忽而意识到小学三年级没学过负数。
丛爷爷没有强行要求一个三年级学生去理解自己的话，转念一想，问道：“听不懂就算了，所以…你今天是为什么一个人躲在这里打篮球？你的朋友们呢？”
顾北本来不想回答。
却不料。
下一秒，丛爷爷指着少年手中的矿泉水，和蔼一笑…
顾北望了望手里的水，瘪瘪嘴，还是将自己对于猫咪见死不救的事情说出来了，“虽然我现在有些不舒服，但我并不难过…我之所以不舒服，不是因为良心不安，而是自我怀疑而已，我在怀疑——自己不是好人。”
很久很久以后。
少年对于自己才会有一个明确的认知，他是一个真正意义上外热内冷的人，不是一般的人，而是冰窟一样的冷。
每个人都有两面性，相较于光明的一面，他的阴暗面要厉害得多。
糟糕的家庭环境让他的心持续保持低温，他只是一直在强忍，偶尔在其他人的帮助下，稍微回升一丢丢。
即便如此，他的核心——冰。
这要是换作魔幻世界，他以后一定会是黑化的人。
正当少年显得有些懊恼的时候，一旁的丛爷爷轻轻一拍他的肩膀，老人家的手很温暖，一下子传到了少年的心里。
他望向不远处落在夕阳下的燕子，轻笑道：“这是一个五彩斑斓的世界，人也不是非黑即白，我们都是灰色的人，我们一生都在与自己作斗争，我希望你能战胜内心的黑暗一面…呵~总感觉我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关于丛爷爷的经历，前面已经说过了——做了半辈子慈善，资助了上百名儿童，却在病重之时，接到了被资助儿童家长的电话，问他这一期的资助款什么时候打过来…得知老人家病了以后，那些家长还在骂骂咧咧。
信仰坍塌，自我怀疑。
老人家一直都没有缓过来，待在这片校园，意志消沉，等待死亡。
顾北还不知道丛爷爷的经历，他听完了对方的话，头一回直视内心的阴暗一面，虽然还是不太能接受，但总算好受一些了。
随后。
顾北似乎想到了什么，抱着一个篮球，匆匆离开了。
望着少年重新焕发生机的样子，夕阳下，老人家那原本模糊不清的老花眼镜竟然是清晰了几许，像是破开云雾一样。
就在这时。
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性青年骑着摩托车经过，一见到丛爷爷，立马停下了车子，打了声招呼。
“丛校长，原来您出院了…”这个人正是罗老师，电脑课的罗老师，就是那个喜欢看动漫的电脑老师。
“小罗，好久不见。”丛爷爷没有任何架子，一如既往的和蔼可亲。
“不是…丛校长，您看上去身体好多了，我怎么听说您要离职了呢？”
唔…自从丛校长病倒以后，故里小学基本上都是教导主任和副校长说了算，各方面都有些混乱。
老师们都希望丛校长快点回来，谁知道前段时间听说丛校长不打算回来了。
良久，老人家只是微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