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被槐禁足以后,我和莲、瓦德琳三人被转移到了另一个房间。

那个时候我才敢确定,我们居然真的从那个监狱般的小屋一路走到了铁铸的领主府内。

与此同时,还从偷听到了话语中得知了惊人的事实……

莲的过去竟然从一开始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一切都是别人编制出来的无知的牢笼。

由于一时无法理清事实,我选择顺从了槐的意思留在领主府,而不是强行带着身边的两人回到桑的营地。

重新接纳我们的房间似乎是一个接待客人的休息室,里面有一张大床,还有不少沿着墙壁摆放的柔软长椅。

看样子今晚槐是不打算放我们回去了,但我们也未必有入睡的心情。

从黄昏到入夜,我们三人之间没有一个字的交流。

或许是惊讶于莲的身世?或许是惊异于领主的死?亦或是单纯震惊于意外的巧合,还是因别的细节而困惑?

当我回过神来想要安抚莲一下的时候,窗外已是一片黑暗中寂静的灯火。

第七剧:(哈……说起来现在应该已经回到桑的营地了才对啊……)

第七剧:(艾顿长官不知道会怎么想。现在要不要使用收发器让他知道我的位置呢?)

稍微思考了一下,我还是启动了收发器。

他是一名比我经验丰富、成熟稳重得多的拓荒人,如果立刻来找我,一路找到领主府以后也许不会再贸然行动。

他一定能明白我现在启动收发器只是告诉他为什么没有按时返回,让他不要担心。

第七剧:呃……莲。

莲:…………

莲:主人?

第七剧:那个……

话到嘴边,一时又语塞万分。

第七剧:……你没事吧?

莲:唔,主人说的是什么事呢?

第七剧:当然是……你家人的事。

第七剧:没想到收养你的人竟然是铁铸的领主,只可惜……

第七剧:…………

每多说出一个字,我都会感到自己真是一点点安慰女性的话都不会说。

可沉默却不总是好事。

一旦某种想法在心里慢慢形成以后,再想用语言去改变它就非常困难了。

第七剧:莲,你现在……怎么想?

莲:怎么想……

莲:…………

莲: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吧。

第七剧:……诶?

莲:听到的那些故事只觉得有点糊涂,好像完全不是发生在我的身上一样。

莲:最多也就是……看着曾经收养我的人在面前去世稍微有点感触吧。

莲:冷静下来想想的话,那也没什么不好的。

第七剧:为什么这么说?自己的家人去世了不感到伤心吗?

莲:伤心……也就一点点吧,像是听说知道名字的人去世了的那种程度。

莲:我和姨父……其实是舅舅呢……和他们家的关系真的很平淡,平淡到完全不像是家人。

莲:我也不能一辈子沉浸在那种伤心中,相比之下还是陪在主人身边更值得我重视。

莲:我还是觉得……主人比他们更像我的家人。

第七剧:…………

如果莲的想法是这样,我也不好说那到底算好的想法还是不好的想法了。

经历过最初的灾难后,我很难体会淡漠的家庭关系到底是什么感觉。

淡漠到什么程度,就会让人认为某些很重要的事情是不值得去做的,这种事我已经无法感同身受。

我现在能确认的是,莲的家的归宿已经不复存在,我似乎连一丁点儿将她推离我身边的理由都没有了。

哈,结果变成这样了呢。

莲:不过,他们今晚把我们留下来是要等到处理完后事吗?

莲:那好像会和主人的行程安排有很大冲突呢。

第七剧:那倒确实有点麻烦……

瓦德琳:——你也知道随便打乱别人的行程安排有、点、麻、烦啊,啊?

第七剧:呃…………

刚一打开话匣子,瓦德琳的连珠炮就滚滚而来。

瓦德琳:现在可不是想得这么轻松的时候。按照你们的说法,莲不就是领主最后的血亲了吗?

瓦德琳:照这么说的话,是要让莲来做铁铸的领主了??

第七剧:…………

莲:…………

是啊,说到领主之位的接班人,似乎血脉的传承是非常重要的一点。

莲她……要变成和科加恩、寒鸦平起平坐的氏族首领了?

第七剧:——恭喜啊、恭喜。

莲:——我会举荐主人来当领主的!

第七剧:…………啊?

莲:我可是主人的奴隶,要是我能做一族的领主,主人岂不是可以当国王了?

莲:果然还是要以主人为尊才行呐!

瓦德琳:先不要说那么远的天方夜谭,有几个前提性的问题都还没有解决。

瓦德琳:首先,那个槐会认可继承人的身份吗?

瓦德琳:突然冒出来一个眼中钉一样的家伙的手下说是重要的接班人,换做你会怎么想?

莲:嗯……

莲:——终于有人能接手那种麻烦事儿啦真开心呀!

第七剧:噗——!

瓦德琳:全世界也就你会觉得开心了吧!!

瓦德琳:还有啊、就算领主府和军队的人认可了,你的形象和已经张开的布告上的画像相差也太大了!

瓦德琳:你今天也听到了吧?那些平民对你的外貌可没半句好评。要是把你这么亮出去,根本无法让领民信服呐。

第七剧:关于这点我有异议。

瓦德琳:什么异议?

第七剧:在我看来,拿莲现在的相貌和十年前的画像相比,相似度还是说得过去的。

瓦德琳:你……没在开玩笑吧?

第七剧:没有。从我刚认识莲的时候我就意识到了一点,我看她的样子和别人看她的样子好像不一样。

瓦德琳:啊?会有这种事?

第七剧:是啊,那大概是受到了铁铸人血脉诅咒的影响。

之前我也有想要了解一下莲身上关于血脉诅咒的秘密,但莲本人似乎完全不知道。

想从其他人身上询问答案的时候,却因为进入炎山的行动终止了。

我还记得那天上山的时候希妮德说自己手下有冷铁的逃兵应该知道铁铸的血脉诅咒,他们现在不就在我的手下供我差使吗?

只是此时此刻没办法跟他们问呢……

第七剧:瓦德琳,你知道铁铸氏族的血脉诅咒吗?

瓦德琳:铁铸的血脉诅咒……也就听说过一点点而已。

瓦德琳:那好像不是一种稳定的影响效果,会因人而异产生很多不同的现象。

瓦德琳:比如今天听说的整个家族都染上不能治愈的疾病去世什么的,我之前可从来没听说过。

第七剧:看来你的情报也完全派不上用场呐。

瓦德琳:哼,多嘴。

瓦德琳说到的两点确实很有道理,而且就算我们想全身而退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明明只是来看望一下莲的家人,居然又被卷入了和科加恩毫无关系的大事件中去了吗……

第七剧:(唔,如果是从对付科加恩的角度考虑,这件事也未必是彻头彻尾的坏事啊。)

假如我能够克服瓦德琳刚刚提出的问题,顺利地让莲在这块领地上获得地位,这不就是现成的对付科加恩的资本了吗?

哪怕不是莲而是另外一个能为我提供帮助的人,也可以起到同样的收效。

可是,如果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先解开莲身上血脉诅咒的谜团。

我突然想起,从炎山下来的时候所带的“财富”中,除了武器的制造图纸以外,还有另一堆我认为非常重要的书籍。

那里面就记载了有和许愿能力相关的描述,说不定就能找到冷铁之国黑铁铸成之地的内容。

想到这里,我开始偷偷地从体内检阅那一类别的书籍,然后试着让书页浮现在我的掌心中。

只要回避一下瓦德琳的视线,应该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瓦德琳:哈唔……我想睡觉了。既然不让我们走那就好好休息呗。

第七剧:嗯,也是呢,你就先睡下吧。

瓦德琳:……你这样劝诱我、我怎么觉得你没安好心,该不会是想等我睡下以后……

第七剧:哪里的话,我只是有点佩服你的适应能力,要是能安心地睡好那还真是一种天分。

瓦德琳:啊啊,不过是旅行中被诱拐而已嘛,这也不是第一次遇上了。

瓦德琳:不如说这应该是……诱拐中的诱拐?

第七剧:呃呵,刷新了人生阅历一样的感觉?

瓦德琳:居然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该不会你已经做惯了这种事吧。

第七剧:不不,相反地我是在想瓦德琳你该不会以前也有过被拘禁的经历吧?

第七剧:你看,身为女性一个人到处旅游的话,总会有麻烦自己找上门来吧。

瓦德琳:拘禁的经历啊……

瓦德琳:有啊,你想听?

第七剧:呃,你愿意说的话……

莲:瓦德琳小姐被什么样的人拘禁过啊?

瓦德琳:这个嘛……

瓦德琳一边淡笑着一边轻轻地摇了摇头。

瓦德琳:实际上,我们都是被神拘禁着的人啊。

第七剧:……?

瓦德琳:从我们出生的时候开始,各种各样的标记就已经被神打上,只是初临这个世界的我们一无所知罢了。

瓦德琳:有的时候一个人拼得满身疮痍,到头来却什么也得不到。

瓦德琳:真的是羡慕那些生下来就没有任何背负的人呐,只有他们有资格过得比谁都好。

第七剧:…………

莲:诶——瓦德琳大姐居然一下子说出这么老气的话,感觉好像年长我们好多的老奶奶啊。

瓦德琳:“大姐”就够了现在还“老奶奶”了!不要得寸进尺啊!

瓦德琳:我要睡了!哼!

第七剧:呃…………

瓦德琳飞身扑进房间中间的大床,拿起枕头按在自己的头上,一副什么都不想再听的样子。

第七剧:莲,你干嘛要刺激瓦德琳……

莲:我也说不出来呢,或许本能上感觉到有一股潜在的威胁?

第七剧:啊?哪一方面的威胁?

莲:唔,会把主人给夺走的威胁。

第七剧:哈……

莲:比如,万一瓦德琳有被害认同症什么的,然后和主人搞好了关系……

第七剧:要是那样的话,她恐怕早就沦落到和你曾经一样惨的地步了。

我把手按在莲的头上,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莲:呜……那我也先去休息了。

莲:睡觉的时候我也要面对面盯着瓦德琳小姐,不能让她对主人做出什么连我都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情。

第七剧:好好睡觉,不要乱想。

莲:如果主人要做什么的话记得先对我做喔。

第七剧:什么都不会做的!

终于勉强让这两个年长的女人睡下了。我开始更加大胆地从体内取出书本,一点点地查阅想要的资料。

粗略地估计了一下许愿能力相关书籍的藏书量,或许全部过一遍目录都要花上一两个小时。

看来今天晚上没有什么精力睡觉了呢……反正我也不需要睡觉。

铁铸人的血脉诅咒,可千万是什么特别棘手的设定啊。

第七剧:(对了,还有艾顿那边也要准备一下解释的说辞啊,这可千万别忘了。)

第七剧:(我已经不想再像之前那样被说一整天了。)

第七剧:(看书看书——)

瓦德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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